“陛下,”高成含着泪道,“在这外殿找人都如此艰难,要是让应少保离了宫城,您恐怕就真的再也……”
“朕明白。”阳洙木然地抬起头来,视线无焦距地飘浮着,“但是朕……终究不能亲手造一间不透风的囚室,将他拘禁其中……去传旨吧……”
“是……”高成颤声应着,退出了大殿。
两刻钟后,宫禁四门撤下重兵。外殿各园高挑的灯烛也次第熄灭,阳洙甚至不让人在麒麟阁点起任何一丝亮光,自己独自一人待在黑暗中。各宫室得到消息之后尽都不敢燃烛,渐渐地连后宫中也开始灯火黯淡。从隆庆殿最高阁的屋脊上向下看去,这全天下最繁盛富贵的地方,竟在一夜之间变为死寂。
迎着夏风轻挥折扇的素衣人长叹一声,转目看向自己的身边。
“优儿,你终是要走么?”
半晌后,低郁的声音响起:“……走……”
“还记得当年你下山之前,你师父为你测算的命数么?”
“……此去红尘,当尽责,勿动情。”
“是。卦象上有负情之兆,我们都很为你担心,故而如此叮嘱。”殷真幽幽感叹,“没想到命理无常,不是他负你,却是你负他……”
天有微云,月色黯然,应崇优的面容被暗夜浸染。模糊难辨,只觉得在那平静的表象下,悲凉之感已透肤而出。
重熙十八年的秋天,曾辅佐皇帝一路南征,功高位显的检校少保应崇优,就这样在朝堂之上消失了身影。
他同时带走的,还有那年轻帝王的明朗照人的笑容,与一颗热情滚烫的心。
第二十七章
重熙二十一年初秋。
这已是阳洙亲政后的第三年,朝局平稳,民生安乐,大渊朝中兴之后的治世,无人可以寻辞诟病。
阳洙很完美地履行着身为天下之主的责任,上朝、处理政务、严控郡藩、安守边防,稳定而又坚决地推行着他既定的施政方针。一切仿佛都没有什么改变,但所有人却又都清楚地看见了改变。
他已不再是群臣记忆中那位挟剑惊风,跃马入京的少年天子,他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除给太后请安和看顾小皇子以外,足迹从来不进后宫,只在麒麟阁孤灯独处。
面对这样的局面,太后的心疼自不必说,连许多信奉“君忧臣辱”理念的忠心大臣们也都觉得,让至尊无上的皇帝陛下日日郁郁寡欢,无论如何都是不妥当的。
为了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自重熙十九年八月之后的这两年间,皇太后曾三次亲下懿旨,召已告老致仕不问朝政的太傅应博入京,却都被他以重病卧床为由,延迟不行。
身为前朝帝师,数代元老,这位德高望重、对大渊朝的忠心耿耿的老太傅为什么不肯再回帝都,朝野间暗中也各有猜测。
然而无论有多少种版本的说法,这些猜测中总少不了有一个中心人物存在:两年前悄然挂冠而去的原检校少保,应太傅的独子应崇优。
重熙二十一年十月,人间金秋,风高气爽。
浮山半坡枫叶已红,林色层次绚烂,虽地处清僻,却是极致的天然美景。
枫林小道蜿蜒盘曲,直通山顶的茅篱雅舍,一个剑眉星目的俊美少年正立于道旁山石上,极目远眺,一看见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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