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觉得喻南是在暗示玉坠的事,但此刻已不敢再问什么“你也知道兵符”这样的话,随口“哦”了一声便伸手向他讨药丸。
他将药丸和紫金瓷瓶一起递过来,“瓶子里还有一颗,先吃了这个。”
她一手拿药丸一手拿瓶子,晃了晃瓶子问:“一样的?”
“一样。”
江凭阑“哦”一声,将瓶子里的药丸倒出来吃了,又将手里的药丸装回了瓶子。
这动作看似无意,喻南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瞥她一眼道:“早知你会如此,剩下那颗才是有问题的。”
她一愣之下险些就要去催吐,动作做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依他那阴险狡诈的性子,八成是骗她的,但又怕刚好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便打开紫金瓷瓶嗅了嗅,“闻起来差不多,你骗我的吧?”
喻南忽然笑了笑,这笑掩在面具后边,让人颇有些迷惑,看不出是个什么意思,“若换作平常,你不会这样问我。”
“所以呢?”她表情无辜,看起来似乎相当不解。
“所以你当真很在意微生玦?”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她奇怪地看他一眼,懵了一瞬立即笑嘻嘻道:“你若是在吃醋,那么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是。”
江凭阑被呛到,一脸“论脸皮还是你厚”的表情,这下不笑了,正色道:“时至今日,我就是再蠢也该猜到了,你是皇甫的人。那么……我怀疑你对微生玦不安好心,不应该吗?”
“我是皇甫的人?”他以夹杂在陈述与疑问之间的语气重复她的话,似乎自己也不确定,“或许是,或许不是。”
江凭阑是利落的人,“是非”在她眼里就如同“曲直”,永远只有一个明晰的答案。他这么一说,自然惹起她的不快,她负手走开不再看他,走到一具尸体旁弯下身,边替那尸首主人整理衣襟边道:“天邺遇袭当夜我受了伤不大清醒,曾无意问你,你一个太子出门怎得也不多带些护卫,当时你答,你不是微生王朝的人,更不会是我说的太子。”
他静静看着她认真捣鼓人家的尸首,似乎在等待她的后文。
“现在想来你其实没有骗我,但我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我因为自幼记忆力过人,所以作出判断时习惯依赖于记忆和直觉,而非证据。”她将手中尸首翻来倒去,“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认定你是微生璟,之后种种虽令我不断自我否定,但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第一判断,”她抬头看他,“你或许不是真正的微生璟,但年前武丘平逼宫那夜,辇车里的人一定是你,也就是说,你有时候是微生璟。”
他不意外她会猜到这些,却也没有作出正面的答复,“你可以这样认为。”
江凭阑的指尖拂过尸首主人的脸,歪着头盯着看了半晌,倒看得喻南很有些不自在,因为那具尸体正是微生璟的。许久后她道:“他死得很奇怪。”
喻南这下倒有些意外,顿了顿道:“如何奇怪?”
“首先,他是这些皇族子嗣后裔里,唯一一个自然死亡的。武丘平一心复仇,想必做了许多丧心病狂的事,将这些人集中到这里的时候他还活着,但在大开杀戮之前却恰好……病死了。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巧的事?”她只提问,并不作出判断,“其次,看他的表情,这张脸上写满了痛苦、不甘、懊悔,一个久病缠身、早知自己时日无多的人,竟会在死前产生这样的情绪?”
他笑了笑,一面暗叹她惊人的观察力,一面又毫不掩饰作答:“是我做的。”他在她身旁蹲下,捋起尸首主人的左袖,“还有这道伤口。”
她恍然,沈府出事那晚两人被困于蛇窝,当时他用刀子划开了自己的左手腕,因此留下一道很浅的伤口。而喻南有的东西,微生璟也必须有。
“凭阑。”
江凭阑蓦然抬头,发现喻南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愣了愣,心里一瞬恍惚,也就因此没能注意到他眼底一晃而过的情愫,在那一晃里,他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样终有一日要失去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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