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苦口婆心道:“你真的想清楚了,娶了男妻,会断绝了你一脉的香火的。”
杭澈沉着道:“想过,无论娶否,都是要断的。”
此话过于惊世骇俗,贺嫣愣了愣没太明白,转念又想,对了,杭澈若真是断袖,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断绝香火么。
可他真是断袖么?以他前世见过的同/志参照,不像啊。
他不由打量杭澈。
杭澈一身白底青纹的儒装,衣料单薄而柔软,草堂里灌进的秋风,可以轻易扬起杭澈儒装一片袍角。这样的杭澈,没了日间闯关时的强硬,儒装裹着书卷气,弱化了攻击性,反倒显得柔弱而清冷。
虽然贺嫣知道金丹修士不怕冷,也见识过涿玉君动武时的强硬,杭澈绝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然而,眼睛是会骗人的,他此刻莫名就是觉得世传不世之才的涿玉君……其实很可怜。
想想也是,往好听里说涿玉君少年当家一言九鼎,往坏里说便是杭澈自小无依无靠。别的世家有事时叔伯兄弟有商有量呼拉来一圈,他们杭家天大的事就一个曾叔祖父和一个不及冠的曾孙两两相望。
贺嫣听说过杭澈十九岁提前强行加冠的事,如今想来,外人只道涿玉君年少有为,其中种种辛酸又有谁知。若非逼不得已,哪家长辈会舍得拔苗助长。
说起来他和杭澈是一般年纪,都是二十四岁。他在无良谷有师父师姐师兄照顾,衣食无忧,身无所累,过得比上辈子还公子爷。在修真界“济济无名”看起来混得挺惨淡,其实在他看来,少年成名的涿玉君更惨。
无良谷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任何一个子弟出谷挣名望;而杭澈要背负的却更多。
之所以贺嫣会突然设身处地替杭澈想,是因为,他又想起了林昀。
林昀的某些轨迹,和杭澈一样。
林昀同样也早慧,初中跳了一级,高中又跳了一级,普通的孩子十八岁参加高考,林昀十六岁已进了大学校门。
贺嫣上一世过得漫不经心,好多事情过眼就忘,读高中那段时间正是他和林昀冲突升级之时,能想起来的画面都是剑拔弩张、对峙冷战的。
此刻一个少有安静的画面突兀地浮出脑海,他突然想起曾经见过林昀在大学上课的场景。
诺大的阶梯教室,林昀坐在第一排的角落,和周遭身量大一号的男同学一比,身形上异类而弱小,但林昀坐得格外板正笔挺,是强撑出来的严肃。
当时同岁的他还是高中生,跟随父亲到那所大学拜访一位老师。记不得当时为何会想去看看林昀,猫着腰在窗外望了一眼,似乎还暗骂了林昀一声。骂的是什么,已记不清,大抵就是“假正经”“做样子”之类,也有可能还有更难听的话。
他当时一眼过后,便把那个孤零零的画面抛诸脑后,连父亲让带的话也没传到便潇洒离开。
“我当年为何要对林昀那般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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