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机灵的小书童如今已长大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布庄姑爷,其中变化不是两三句能说得完的。
“要在公子这叨唠几日了。”书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这个小动作倒是没有变,只是不知他谈买卖时是不是也会露出这样的憨态。
“是麻烦了你们才是。”
见两人要长谈,书香的妻子自知不方便旁听,以孩子须人照看为由,告了声罪便离开了。
等妻子走了,书香才缓声问到:“明个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化些纸钱就是么?”
钟子清沉默了,半饷,才道:“不用备纸钱了。去买一斤烧刀子、半斤桂花酥、半斤酸枣糕、半斤茴香豆……”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钟子清脸上爬上了些苦涩,“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公子是要……”
“上坟。”
上坟(中)
雨停了,只是水汽有些重,书香让钟子清披上了蓑衣才许他出门,不是不想跟着,只是钟子清不让。
钟氏一族经平反之后,重新风光大葬了一次,还得皇上赐了一片风水宝地立冢建坟。在城南郊外,不偏僻,放钟子清独去也应不会出什么大事。
要是他知道钟子清去的不是城南郊外的风水宝地而是城西郊外的乱葬岗,不知还会不会这么放心?
钟子清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缓步而行,街上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没有多看旁人一眼,每个人的脸上多多少少带着些许阴郁。
城南与城西,钟子清没经任何思考地选了城西,城南的坟冢是衣冠冢,城西的乱葬岗才是昔日“罪孽滔天”的钟氏一族的栖骨之地,唯一的意外是母亲,母亲被他葬在了学士府的小园中,等见了父亲、兄长、小妹后再去看她。
到乱葬岗的时候那里已有几户人家在摆果品、化纸钱,人数不多,三三两两的,有忍不住的压低了声音哭泣的,山风一吹,悲伤的气息是不消说,阴森森地也透着些恐怖。
乱葬岗埋着的有五种人:获罪的、穷苦人家办不起丧事的、烟花之地的、大富大贵人家中死得不明不白的和死后没人认领的。这些逝去的人不是没有亲朋好友,就是亲朋好友不敢来祭拜的,就算来祭拜的人也都连哭都不敢大声哭,想来是获罪者的至亲家属,穿着寒酸,日子过得怕是艰难得很。
钟子清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拣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将酒的封泥拍开,烧刀子的味儿浓烈得很,山风一吹,就散了开去。书香知道钟子清是要用这些东西祭拜家中亲人的,选的酒自然是好酒,别的不说,没兑水是肯定的。
往泥土里洒了半坛子酒,钟子清仿佛又看见那个精神抖擞的老人,老人是严师,是慈父,是教他忠君爱国、顶天立地做人的内阁大学士。
老人一生清廉、铁骨铮铮,一介文人却不喜那些个风花雪月、玉露琼浆,只爱在日薄西山、骤雨初歇、冷月挂空、寒梅雪舞时灌两口烧刀子。
他曾在大风大雪的天里喝两口烧刀子对着他的三个儿女说:“武定天下,文治乾坤,从文者也不该失了气魄、失了雄心。”
那年,他也喝了一小口烧刀子,呛得满面通红,被大哥嘲笑了一阵,老人倒没笑话他,含笑说了句:“子清还小,等日后才会知道这烧刀子的好!”
后来,被母亲知道那“为老不尊”的大学士竟偷偷教孩子们喝烈酒,自然是一顿好骂。
日后,钟子清还是学不会喝烧刀子,却是喜欢喝烧刀子的豪迈作态,便常将花雕当做烧刀子来喝。
“年岁大了,烧刀子烈,别喝太多了,”钟子清声音有些低哑,“其实不是年幼不年幼的事,很多事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始终不如大哥硬气,那年大哥嘲笑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大哥早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酒量惊人了。”
钟子清把剩下的酒全洒了,手一松,空坛子立时落地,碎成碎片:“大哥,子清还是喝不来这酒,你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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