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太阳升起来地上铺满金灿灿的光和大片大片的阴影一起流动着尘世所有的月白风清。
空中迎风摇曳的花随四季流走。尘埃在时光的隧道里静静地起又静静地落定。
经历着这世间的悲与喜苦与乐谁遇见了谁谁又执手于谁谁终将把谁遗忘?答案将会在命运的轨迹里尽数揭晓。
(一)
你信不信“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着你会在某时某地遇见某人然后生些什么命中注定着你的开始和结局命中注定着你的选择。我想我一直都是信的。只是我一直在沉默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命中注定”等待着属于我的故事的到来。
那一年春天门前的白玉兰花香正浓郁的时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八个字加上一顶八人抬大红花轿至此结束了我懵懂无知的少女生活。
其实自古以来大凡女子的命运自出生之日起便已命定了一生要承受世俗加诸的桎梏。如诗经中就将男与女的命运做了详述:乃生男子载寝在床载之衣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杨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而那些三从四德女诫女训女则如此等等则是身为女子从小开始就要熟习并必须要遵从的每一朝每一代皆是如此。
如我母亲就是典型的礼教女子。对于女子需要熟习的是条条都记着并条条都能背诵但若要她默诵却是半字都写不出一个。每每这时我都很感谢父亲在这方面对我的开明。他不仅为我取名为莫桑更是从小便请了教习先生让我熟读四书五经这类只有男子才可以看的书籍。
我的父亲不仅饱读诗书也经营着镇上庞大的家族生意与门当户对的母亲也是遵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结合不过相较于很多因此结合而不幸福的婚姻而言他们则算是幸运并且幸福的。
有时候看着他们看似不相配但其实很恩爱的样子我就想着如果将来我要嫁人了不知道会不会遇上一个如父亲一般儒雅开明的男子呢。
这一天我去城北“纳若寺”参佛这是我深闺里不多得的可出行而快乐的日子。在那里占了一卦卦上说:镜花水月空空空。庙祝解说我是姻缘多舛之人。听闻此言后我有些闷闷不乐!而隔天家里却突然来了一位不之客是方圆百里有名的金嘴王媒婆。
关于这个王媒婆听下人们说她保的亲事不下百桩举凡有些名气的人家都是找她给说的媒但至于最后能够幸福的到底有几对则无人做过详细的考量。只是我家无一人与她有往来而当她突兀的出现在我家客厅的时候我的父母是意外的也是惶惑的因为她是来提亲的。而央她来的是外城一户姓齐的大富人家。
两家高堂在王媒婆的三寸不烂之舌的撮合下遂认了这门亲事。齐家也来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我的未来也就这么由父母敲定。
这是父母少有的不经我肯就做出的决定。而也是这决定由此改变了我的一生从些不再享有那些悠然自怡的岁月。
关于他我的丈夫我不认识他不了解他不熟悉他甚至没见过他。但出嫁前娘告诉我说来提亲的男子英俊潇洒待人有礼可见是个读过书的人个性也必是温良纯厚。家世就更不必说了父亲请人去探查过齐家是外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家大业大我若嫁过去普通人家的衣食住行的清苦是必不会受的。我理解父母的苦心养了这么多年疼心入肺的女儿将来的路程也必是费心铺设。只是我深闺长大的我并不知道未来的那条路会是怎样的。
人生这条路虽前面是经由父母铺陈但最终走上这路的人只是我。路上会遇着什么生什么又要如何处理解决那些新鲜未知的事物以后都是只能由我独自来担承。前方会是怎样的路径我的心有些恐惧却又是憧憬。
在颠簸的轿上时我悄悄掀起轿帘偷偷的从缝隙中偷看他的背影。高大谈不上魁梧有些清瘦只是觉得他的肩很宽想来靠在上边应该是很舒服的。也就是从今天起这个人这个肩膀以后将会是我要倚靠一生的。
在王媒婆小心的搀扶下我循例的跨门槛过火盆照铜镜……有些茫然的踌躇我的未来真的会幸福美满吗?
司仪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宾客的笑语鞭炮的炸响安静的依礼过场后我的一生从此和齐家紧紧扣住。
新房内红烛摇曳大红的喜字贴满了窗棂红色的床帐床铺上的被子枕巾都绣着鸳鸯戏水桌上摆满了向征富贵吉祥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一壶合卺酒伴着两只酒杯喝过了它我便生为齐家人死为齐家妇了!
其实从前我不特别期待亦不特别期许未曾谋面的相公会是一个达官显贵或是名流商贾只是希望他能如我父母一般能与我鹣蝶情深便是够了。
也许是我想得太多或是太紧张不安浑然未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深沉的睡意向我袭来无意中竟独自睡倒在新床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进房间的时候我就醒了。这夜他竟没有来。
他为什么没有来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这让我十分好奇。按理洞房花烛夜新郎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缺席的齐家不应该不知道呀。只是这其中到底生了什么呢?虽然疑惑于这些但新妇入门第二天向家辈的请安还是要做的。
丫头们还没有来我只能独自梳理着自已的。辫是不能再梳的出嫁了就得梳髻母亲有教过但仍然还是没有梳得很利索花了些时间。当一切梳理妥贴丫头们也来了她们惊诧着我的早起却谁都没有问新郎为什么不在。这反倒让我意外起来齐家会是一个怎么样奇怪的地方?
到了大厅长辈们早已在堂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但我一眼见到的是大堂上一个穿白色长衫的年轻男人。俊朗的脸他的眉很浓眼睛一直望着下面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唇似扬非扬仿佛满含嘲弄。重点是他的肩很像那个穿着红长衫骑着大白马来我家接我的人。该是他了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如父母所言确实是个美男子。望着他我都感觉脸有些些热了。
昨晚他去了哪里呢?还有为什么他穿的是白色而不是红色?
尽管疑窦丛生但仍乖巧的端举着茶的跪在蒲团上只等他一起但他为什么一直站在旁边?
媳妇儿。厅堂上坐的公公轻轻的叫了我一声。
是。收起游走的心神我小心的回答。
关于请安母亲也有教过。她说婆家不比娘家什么都必须要小心应付不能有丝毫差错不然以后的日子会很糟糕。女子在家从父出嫁就得从夫奉夫为天。若新妇第一天就行差踏错则往后的命运必是苦难连连。
公公继续说:昨天飞宇喝得太多了不小心睡到了客房里让你受委屈了。
不会。我轻轻的回答。原来是喝多了走错了房。只是可能吗?
飞宇来跟你媳妇儿一起请安吧。公公说。
我低着头眼角偷瞄着他可他却没有动。
半晌我终于忍不住抬望着他他却没有望着我依然只是盯着地上仿佛那里有些东西是值得他必须去深思与研究的。我意外疑惑不安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媳妇儿敬茶了你望着飞扬做什么?公公的声音似乎有些不高兴。
飞扬?谁?蓦的我扭头望着公公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身边早已经站了个人一个穿着红色长衫的——孩子。不不是孩子是一个长相貌似孩子的侏儒而他正傻傻的望着我笑。
公公他是……?那一刻我惊呆了。
哦忘了告诉你这些日子飞宇不舒服所以我就让飞扬替他去你家提亲顺便把你接过来了。来站在你边上的就是你的丈夫飞宇。而飞扬是飞宇的堂弟。公公不紧不慢的回答而这个有如晴天霹雳般的回答也宣判了我一生的命运。
就这样在嫁入齐家的第二天我终于知道我嫁给了一个侏儒而去我家提亲及迎娶我的是我丈夫的堂弟他叫齐飞扬。
(二)
命运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可以给你带来很多奇形怪状的事情也可以让你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它可以让你充满无数希望也能让你充满无数绝望。你永远不知道它到底想做什么你只能追随着它的脚步亦步亦趋你可以反抗但必须具备反抗的能力与条件否则就只能沦为它的奴隶任凭它的摆布。很无奈很不甘但这就是命运。
之后生的事情已经模糊只记得相公被公公叫住留下了议事。而我浑浑噩噩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间。
跌坐在镜子前望着里面那张失魂落魄的脸这是我吗?为什么这么迷茫这么愤怒而又这么悲怆?
老天似乎跟我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玩笑。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不是说是大富之家积善之家吗?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代娶的事情生?精明一世的父亲居然就这么被他们骗了。天啊这个认知让我对曾经憧憬的未来绝望透顶。
已记不起这个早晨我是如何度过的我更记不起那杯媳妇茶是如何敬出去的我只记得那个唤我为娘子的叫飞宇的相公是如何猥琐的摸着我的手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那种下流的眼神溜向我的身体我似乎都能感觉到我在他面前是一丝不挂可我只能隐忍着一切。
命运里总是充满了无数悬念我一直以为我是有能力去应付的但此刻我却觉得天塌地陷。人生路途漫长只是起步就已让我倍感绝望。问苍天苍天无语。问大地大地无声。我再也忍不住哗啦一下子将桌上所有的零碎物什全部拂到了地上而泪也就那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门像被打开了。似有人进来了。
我是莫桑我哭只给自己但绝不面对他人!
擦干眼泪一抬头现镜子里多了一张男人的脸。
齐飞宇!
齐飞宇是齐飞宇!他是我的天我的地是我将要共度一生纠缠一世的男人但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想承认他。
“霍”的站起转身面对他。我知道对一个新妇而言我的样子一定很丑很难看但是不甘已经使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必须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你……”我话还未说完一阵异香却已飘入鼻内。
他狞笑着而手里多了一个瓶子。这是黑暗向我袭来前最后恍惚看到的。
悠悠醒来时看到的是红色床帐空气中依稀能闻到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而身子充满了诡异的疲软及劳累感……我记起了昏迷前的情景。齐飞宇!
“腾”一下我坐了起来却因太过用力而扯疼了下体。身无寸缕?怎么回事?
这种种不对劲使我猛然想起娘在出嫁前夜说过的话马上掀开了被子白色床单上殷殷落红赫然印入眼里。这个已成的事实使我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又是谁干的?
我几近疯狂可是却也努力告诉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努力串起回忆我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印象中最后见到的人是齐飞宇难道是他?是了应该是他。这个认知让我稍稍的平静了下来。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怕我嫌弃他?应该是。思及早上他见到我的那个样子这种事情也只有他敢有这个胆子敢做出来只是为什么呢?他是我的丈夫啊再怎么样名义和实际上他都有这个权利只是为什么要用这么下三滥的方式?齐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正疑惑着窗外忽的响起了丫头的声音:少夫人您起来了吗?该用晚膳了。
看向窗外却是日已西斜不知何时染上一片昏黄。真的已经快天黑了想不到竟过了这么长时间。
我欲哭无泪知道呆也是于事无补只好叫丫头们在外边先等一下强忍着疼痛将自己整理好后才招呼丫头们进来帮我梳头。木然的看着她们将那张像征着我蜕变的白色床单小心的包好放进了柜子掩饰着初为人妇的羞涩。只是奇怪她们怎么一副见怪不怪理所当然的样子难道今天下午的事情是特意安排好的?所以她们见怪不怪?无数个疑问围绕着我。
齐家的食厅富丽堂皇光是墙上就挂了几副名士才子的墨宝山川花鸟无一不有这些如果是一般大户人家想必是劳苦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公公相公飞扬早已到场他们好像并不介意我的晚到。这更让我原本不安中的心中又多了些疑惑。
在丫头们安静的带领下坐到了相公的身边。他依旧是早上那种样子那种神情。私底下他的手也悄悄的覆在了我的手上虽然心里抗拒却也只能极尽所能的忍耐着我多希望此刻能马上离开桌子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虽然他已经是我名符其实的丈夫了但我仍然无法接受我的丈夫是一个侏儒的事实。
就在我不知所措心慌意乱时接下来公公宣布的一件事解救了我。他说他要跟相公出门去处理一趟生意可能会有些时日不能回来。他希望我好好的呆在家里如果有事交给飞扬处理即可。
公公的嘱咐是不能不听的但我的心思却是飞到了九霄云外。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有段日子不用再见他了不禁悄悄的长吁一口气。
在一阵静默中结束了晚膳。之后公公回了房齐飞宇也已经酩酊大醉我一个人是搬不动他的不得已我只好叫上了在场的齐飞扬。看他毫不费力的抱起相公真的让我有种他正在抱一个孩子的错觉。而这种错觉再一次让我心生悲凉。
轻轻的跟在他的身后穿廊过院看他将相公在床上安顿好后正送他离开时却在踏出房门前突然停住望着门外漆黑的夜他轻声的说:今晚他不能再把你怎么样的!
恩?什么意思?刚想问他却已经步出房门任昏黄的烛光在走廊上拖延着孤独的影子……
这一夜果然如他所言相公睡得很沉而我也睡得格外安心。
第二天清早飞宇跟公公出门了。这一出门竟是一年。
在他们出门后的第三天后自然也是齐飞扬与我一起回了娘家面对爹娘的问长问短而我却不能如实相告我的心是纠结的。他们已经为了大半辈子的心满心以为我得到了应有的幸福而我又怎么能在此时说出真相去伤他们的心?看着他们与齐飞扬的谈笑风生心里更有如黄连入腹早早便推说齐府事忙而匆忙离开父母虽不解但也能体谅我的处境。
马车上看着日渐远离的他们的身影这一别不知又是何年何月再相见。不经然的泪朦胧了双眼!
回府两个月后我突然身感不适飞扬召来大夫诊治竟是有孕了。
十个月后我生了个男孩很健康特别是那双眼睛透着机灵……先前一直担心的问题似乎并没有传承下来这让我很安心。
再又一个月后当初与飞宇和公公一起出门走商的随扈急匆匆的护着马车回来了齐家慎重的集体出门迎接但是我飞扬下人们却被马车上的情景惊呆了。
当初健朗的公公竟已成一坛骨灰而相公则是受伤昏迷的。
(三)
人生有时候就像一盘棋而人就像是行走在棋盘上的一枚棋子。那些行行色色的人和事如同一个又一个未知的诱惑和陷阱若不小心走错一步便有可能导致你的人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努力想改变所有但一步错步步错即使已经心力交瘁也只能拼力前进无法后退这就是错误所带来的因果也是棋子不可更改的悲剧。
据随扈说飞宇和公公原本是可以提前一些时间回来的但是走商在路途上难免会碰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如他们就在回家的时候遇劫了。公公为了保护飞宇送了性命。可尽管如此仍没能挡住飞宇的劫难他还是受了重伤。等那些官兵和随扈赶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看着床上毫无生气脸色苍白的他我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应该是恨他的恨他的欺骗恨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上苍是公平的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可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改变他是我丈夫的事实更不能改变我们拥有一个叫齐生的孩子的事实。即使他残了死了他仍是我的夫君仍是我必须听从以及永远服侍遵从的相公。何况他现在是个病人一个可能已经是废人的病人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本就是一件生不如死的事情想到这我又觉得他很可怜。
公公死了飞宇昏迷着而我对齐家的事务一窍不通所以里里外外的大事小事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家里唯一的男人飞扬的身上。
而飞扬那个从前就一直沉默的男人现在变得越忙碌起来不再似从前那般阴郁甚至有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对着院子里那些白玉兰呆然后会在不自觉中微笑。真怪!
其实飞扬的怪是我进齐家来一直都感觉得到的。
他是个沉默不语的人身上总有股淡淡疏离的味道仿佛把自己隔离在人群之外。大凡有人在场的时候沉静得会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可是一旦他开口说话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全都被吸引过来。他很少在宅子里走动但是却喜欢对着院子里那株玉兰树呆那感觉好像正陷入某种遥远的回忆中。他不常常与我说话亦不常常碰面但每次碰到我时那眼神告诉我他似有许多话想对我诉说。
我以为他应该是个冷然孤僻的人但在某些事情上他的心思又表现得非常细腻。比如他会记得我的回门礼会在我爹娘生辰的时候备上一份贺礼会在我怀有齐生的时候请大夫们交待厨房应注意些什么及如何为我进补并交待下人们一定要对我小心伺候不能稍怠如此等等。对他我一直猜不透但却越来越有种想深入了解他想法的欲望。
记得有一次我实在吃不下那些补品对他抱怨说照这样吃下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头祭神的猪。似乎我这句话愉悦了他他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说话。那是第一次我看到他的笑。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却从未仔细近看过他。当他笑起来时平常冷峻线条全部化成温柔俊朗眼角唇边细细的纹路有一种乎年龄的沧桑晶亮的眼睛那样温暖柔和。这个时候我有一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但是在这种淡淡的幸福之外我又免不了有些自嘲因为我知道他对我好只是因为这是他所要倚靠的人的妻子和孩子他不得不小心照顾。
转眼飞宇回家已经快半年了请了无数高明的大夫喝了无数偏方奇药却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每天依然昏昏沉沉的偶尔有噫语也是含糊不清。飞扬打理外头的生意也越来越顺手他敏锐的商业头脑与强悍的行事手腕让以前很多不相信他的众多管事也开始对他惟命是从。半岁的小齐生开始慢慢变得活泼好动起来常常会有一些意外的举动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他无意中看到路过的飞扬总是哭闹着要他抱而飞扬呢会微笑着陪着玩耍一会儿。看着他们的笑脸那情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真的是造化弄人。
日升月落冬走春来院子里的白玉兰慢慢结了花苞。日子就在这种详和而又温馨的气氛中又过了半年。直到有一天飞宇的突然醒来。
这天早晨和往常一样我端着盆水正准备给他擦拭身体就在我进房的那一刻我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水我要喝水”。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快步走到床前这次我没有看错更没有听错相公确实醒了。张着茫然的眼睛艰难的扭着自己的头嘴里喃喃的念着:“水水我要喝水”。
“咣当”一声水盆掉到地上出了沉重的声响与此同时隔壁的飞扬闯了进来急急的问:怎么了怎么了。而我由于过度吃惊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颤颤的指着床他这才反应过来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一刻他也是震惊的但只愣了片刻便马上叫人请来了大夫。
飞宇的突然苏醒让沉寂了一年多的齐府开始闹腾起来下人们每天忙进忙出大夫们急急的会诊商议全家上下都有种喜悦的感觉。但是这其中却有两个人开始变得沉默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飞扬。
我沉默是因为他醒了宣布着我的安宁即将结束我忘不了当年他看我的眼神对我所做的事。多少个夜晚我都在梦魇中被吓醒虽然他现在昏迷但他仍是我丈夫他仍然有权利做某些事情而与他亲近一直都是我心里抗拒的事。
但飞扬的沉默在我意料之外飞宇是他大哥他醒了他应该高兴才是可我现他看玉兰花的次数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阴郁不再有笑容有时候齐生看见他像以往那样伸出小手想让他抱他也只是望着并不亲近。这情形太匪夷所思!
大夫说飞宇虽然醒了但完全康复的机会却是漫长的如果小心照料说不定半年以后就可以下床走动。
这一天我像往常那样帮相公擦拭着身体而他也一直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突然他抓住了我的手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惊慌着挣扎退开到离他有些远的地方。开始他不解但只是一下子像是了解了什么便颓然的松开了手眼神也开始变得黯淡。我知道我伤了他但是心底的那种自然抗拒仍是让我无法接受他。
就在我们彼此沉默的时候奶娘抱着齐生进来化解了我们之间的尴尬。原来是小家伙正在长牙正哭着吵着要我抱奶娘拗不过他只好抱来找我。但是就在那一刻就在飞宇望见齐生的那一刻原本颓然的他突然双眼暴睁擅抖的手直直的指着齐生接着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我吓坏了奶娘也吓坏了而齐生更是被吓得哇哇大哭。
飞宇房里齐生的哭声引来了很多人其中包括飞扬。看着飞宇怪异的样子他和齐家的下人们却表现得异常冷静飞扬镇定自若的示意着下人们照料着飞宇随后带着我和齐生离开了那间开始变得聒噪的房间。
在隔壁还算僻静的小屋齐生因为我的安抚在哽咽声中慢慢的睡去。我疑惑的望着飞扬相公是怎么了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样子出现。还有飞扬和下人们怎么好像一点也奇怪的样子?这一次他没有避开我的眼神紧着眉眼睛定定的望着我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好像内心正千回百转的挣扎着某些事。
就在我们互相对峙的时候急匆匆的下人们跑来找到我们说飞宇好像不行了。
我们都被这个消息震惊而此时飞扬突然低喃着说了一句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也许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他好像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毫无顾忌的很用力的握住我的肩用很艰定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一字一句的说:“不管生什么你要记住这个地方我最不希望伤害的人是你。”
人除了婴儿时期其他时候其实都是带着面具过日子的。有时候是有意识的有时候是无意识的但不管无意或是有意都是为了掩藏自己真实的喜怒哀乐悲伤苦楚都是为了不想被人伤害或是迎合他人。人的弱小与卑微都隐藏在面具之下只是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数量开始由一张变成十张然后是百张然后是千张然后开始做着不是自己的自己。
我不知道飞扬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飞宇危在旦夕是事实。
房里下人们依然还在忙乱而大夫们都站在屋外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等到飞扬出现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望着他然后摇了摇头。
是吗?他淡淡的说。
随后他把下人们都叫出了房间并且下令没有他的许可谁也不准进去包括我。之后便单独走了进去。
尽管四周静悄悄的但仍听不清飞扬和飞宇之间谈了些什么。大约一柱香后只听得飞宇在房里突然大叫一声接着一切又归于了沉寂屋外的人面面相觑正欲上前探个究意而这时房门开了飞扬有些沉重的走了出来看着我慢慢的说:他去了。
下人们开始奔入了屋子而我抱着齐生突然觉得眼前一片茫然。
素衣白色的灵堂白色的挽幛各式白底黑字的挽联丧事办得很隆重。全城大大小小的名流商贾达官贵人都有来。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为我为齐飞宇为齐家。
我一直跪在灵堂前脑子里浑浑噩噩茫茫然然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神情去回应那些在我面前晃动的脸孔只知道抱着好动的小齐生木然的跪着麻木的低头回礼。
父母也有来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受了多大的欺骗而我又受了多大的委屈。他们悔恨难过自责。看着他们的脸我感觉他们好像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面对一直疼爱着我的父母我能说什么呢。这是他们的错吗?这是齐家的错吗?不这只是我的命。连他们也预料不到的命我除了认命还能怎么样呢?而事实上从很早以前我不是就已经认命了吗?
入殓出殡下葬大大小小细节事务全部都是飞扬一个在打理。包括当初公公下葬也是由他打理的而我从头到尾都是麻木的听从着。
一切结束后众管事们商议着齐家未来的安排。两年之内齐家遭逢巨变人心惶惶此时正需要一个能强大支撑的人。齐家唯一的直系血脉只有齐生但齐生还小这个重担自是不能挑的。而我是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也终是不好再说外头那些事情我不懂更应付不来。所以当这个议事被摆在台面上的时候我就把飞扬提了出来。我对众人说: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一来他是齐家除齐生外唯一的亲属二来相公昏迷的时候齐家所有的生意都是他在经营着那些商户们自是已经记住了齐家主事的是他所以与其让不懂的我来接手倒不如交给他这个人人已经认可的主事者比较好。这般说下来确实没有反对的理由。就这样我的提议加上飞扬在平日里的表现及魄力齐家的所有都将以飞扬马是瞻。。
这夜人们都睡了而我却独自静悄悄的坐在了院子里的凉亭里享受寻得的这片刻的宁静。
仲夏的夜晚已不似白日里那般闷热偶有微风袭来也能遣退些余热给人舒适之感。月华盈地路过的风拂过树叶时传来哗哗之响墙角的蛐蛐唱着欢实的歌儿空气中飘散着花儿若有似无的香此情此景仿似一月夜清平调不自觉的伸出手去想盈握这月的宁静花的清香却觉收回来的也只是满手的虚空。
淡淡一笑世间诸相其实皆为人的臆想罢了。我本凡人又怎么能抓得住虚无一切?
“在想什么?”一阵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一枚石子落入了一潭沉寂的湖泛起了些些微波荡漾。
一扭头从玉兰花树旁走出一个人的身影。竟是飞扬。
我有些微怔。这个时候他应该入睡了呀。他在这多久了?
“没想什么只是坐着看看星星!”我淡淡的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调转头继续着我刚才在做的事情—赏月。
也不待我是否同意与顾忌是否符合礼教规条他信步走近凉亭在我身边坐下手中提着一壶酒!
其实他的出现并未打扰到我的清静相反反倒让我想起了苏轼的一词:明月几时月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呵说的不就是此时此刻此心此境!想到这不禁让我莞然一笑。
“你为什么不哭呢?”半晌之后他突然这样说。
“哭?为什么?”我讶异的问。
“人前你不哭现在也不哭为什么呢?”问是淡淡的眼却是直直的望向我!
扯开一抹无奈的笑:“你不能强求一个跟丈夫没感情甚至说话没过十句的人在丈夫死后突然对他产生起感情来!”
一句实话却也让他有了片刻的微怔。
“你对他有恨?还是你对我也有?”他目光深邃地直视着我问。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我有些自嘲也有些无奈的一笑。“恨?什么才叫恨呢?恨他对我所做的一切?你知道我跟飞宇没有感情。他对我而言只是我孩子的父亲即便他曾经对我做过什么让我厌恶的事那也都随着他去了而烟消云散。”顿了顿看他似乎在认真听我说话于是我也就开始毫无顾忌的说起自己的想法来。“当命运注定着你的路程的时候你可以选择你要走的路吗?在你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你能未卜先知的知道结局是什么样吗?不你除了硬着头皮朝前走外什么都做不了的。你可以回头张望但是能改变些什么呢?有些事情已经生了有些事情还没有生与其不停的回头倒不如想想以后。未来太多的变数前方路途太多的凶险所以与其花时间去恨不如多花点时间去想想明天你该做些什么!再说我为什么要恨你呢?你在齐家也是身不由已的一个。不是吗?”
我想这应该是我与他相识以来说得最多最长的一些话吧。虽然出自肺腑但很明显我的这一番言论似乎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也出了他对我的了解。了解。应该是吧。因为看他的样子不仅从头到尾都在认真的听我说更是惊愕于刚才我那番话语之中。
“你一直都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片刻之后他看着我静静的说。
我疑惑的望着他。“一直?”
“一直!”他加重了语气说。
一直?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事说一些奇怪的话?
我皱眉众多疑惑蜗旋于心中这个男人身上到底隐藏了些什么呢?
是的不止这个男人包括飞宇包括齐家一直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谜团而我就是不小心走入其中的人即使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即使我已经是齐家未来继承人的母亲但是至今这谜团于我仍是未知!
虽然过去有太多充盈的时间可以去试着解答但觉得上苍总不给我适当机缘。而今天晚上也许就是彻底解开谜团的最好时机。
于是沉思片刻后我决定问出我的疑惑:“飞扬齐家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突兀的问话引起了片刻的静默。而他嘴角轻轻上扬满含讥讽。似乎我的问题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我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无数的疑问!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也知道你心里正在想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但在我回答你的问题时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意外他的反问但也好奇于他的反问。不假思索的回应;“你说!”
他缓缓的把酒瓶举到嘴边啜了一口酒尔后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那不知距离的远处轻轻的说:“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在齐老爷和齐飞宇死后一定会用心打理好齐家的生意?”
(五)
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天堂也有一个深渊。天堂里如果是华美画卷深渊就是满目疮痍。只是很多时候人们都习惯于在人前展露那如花美卷而在人后将痛苦暗藏深渊。因为深渊就像一个伤口一个巨大而深重的伤口一个永远也无法治愈的伤口。它被小心的掩藏着因为那是心底最脆弱及最真实的地方。
很久以前外城有两户人家一户姓齐一户姓陈。
齐家是个小康之家而年轻的齐老爷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本来他打算在女人二八年华的时候就向她家就去迎娶她的奈何女方亦生在经商求利之家为长远的利益活生生棒打鸳鸯拆散了两个有情的人儿在原本该是他们成亲喜庆的日子里将女人嫁给了陈姓人家。
陈家是镇上有名的望族家里生意遍布全国而陈家膝下只有一子这男子为人老实本份做生意手段上也还算厚道女方家提出结亲的时候正也是陈家想为独子成家的时候于是亲也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结下了。
女方家的举动无异于嫌贫爱富。而这对于只是一般小民又年少气盛的齐老爷来说无异于一个莫大的打击。他不甘他愤怒也曾想过带着女人私奔但对于身无分文的两人而言又能私奔到哪里去?
当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嫁入了富贵人家齐老爷就誓总有一天他的事业要做得比陈家更大更好给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一个有力的掌掴。
从此年轻的齐老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奋向上积极从事家族事业的拓展哪里有钱赚就往哪里走什么东西最赚钱他就做什么生意无论刮风打雷还是晴天雨雪他总是很卖力的在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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