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很空（2 / 2）

他吩咐司机先回去等半个月后再回来接他。王小木从车上拿下了一些自己在拉萨买好的东西比如干粮和帐篷之后他就开始了徙步围绕纳木措游走的行程。

纳木措湖面海拔为4718米从湖东岸到西岸全长7o多公里由南岸到北岸宽3o多里总面积为192o平方公里是我国的第二大咸水湖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咸水湖。王小木围绕着纳木措步行的确需要一些勇气。但王小木却不管那些只是一步一步地围着湖边行走。

纳木措的形状像静卧的金刚度母湖的四面建有4座寺庙。这些寺庙的墙壁上有许多自然形成的佛像据传纳木措是帝释之女念青唐拉之母被善男信女视为必去的神圣之地从古到今香客不断。而这几个寺庙王小木记得自己与卓玛仅仅去过最东边的扎西多波切寺。王小木决定自己这次一定要将这几个寺庙走完。除了几个寺庙卓玛还曾经对王小木说过她最想到湖边的几个小半岛上去一下特别是其中的扎西半岛更是卓玛一直以来连做梦都想到的地方。卓玛说扎西半岛上扎西寺里的佛非常灵验的如果到了那里王小木这辈子即使不是很显赫但至少也可享一辈子的清福了。可惜很多年前他和她却还是没有去过扎西半岛。

王小木背着自己的行囊在纳木措湖边昼夜兼程地走着。

十天过后王小木到了纳木措的北岸。扎西半岛就位于这里。王小木轻轻地靠近了半岛然后走了上去。他现岛上纷杂林立着无数奇异石柱和许多幽静的岩洞奇异多彩巧夺天工实属奇观。他的内心不由得一阵阵的震颤。卓玛的身影不由得又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王小木看到卓玛正在向着半岛上的扎西寺奔去。她的身姿就如草原上的一只婀娜的羚羊不顾一切地向着扎西寺奔去。王小木曾问过卓玛问她为什么对纳木措上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喜欢甚至入迷而且急着要把纳木措转完？卓玛当时没有正面回答过他只是痴痴地看着纳木措然后眼睛里就慢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气。那雾气厚重得让王小木感觉到非常的心痛。因为他知道卓玛一旦出现这样的表情那肯定就会有一段深厚得让人无法私自窥视的秘密隐藏在卓玛的内心深处。

王小木在纳木措边的日子很少想起他所在的那个城市包括他在那个城市里的一切。他只是默默地在湖边行走着仿佛一个苦行僧想在旅途中找到自己过去的影子。但这种寻找连王小木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能找到什么。但他已经对能找到什么确切的东西并不太计较了他觉得这仿佛就正是自己的一个宿命好多年前欠下的必须由他自己现在来还。他曾清楚地记得有一天傍晚当他和卓玛在湖边转累了躺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休息时卓玛曾问他小木你能保证你一定能陪我走完纳木措吗？当时的王小木除了用迷茫的眼神看着远方群飞的野鸭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在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他和卓玛就不得不终止了游湖的计划。

现在想来王小木就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宿命。如果当年他陪卓玛走完了纳木措说不定自己的一切就与今天的不太一样了。但可惜的是他们当时却并没有走完而且还只走了可怜的大约仅三分之一的路程。这个结果也许并不是可惜不可惜就能说清楚的但王小木想对纳木措也许更是对卓玛他必须要有一个交待。这个交待只能用脚来衡量。



五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下午王小木终于走完了环绕纳木措行走的行程。王小木觉得如释重负。他静静地坐在湖边的一个地方野牦牛和野鸭成群结队地在岸边游荡着仿佛一个没受尘世任何沾染的天堂。王小木默默地坐在湖边。这里就是他和卓玛结束了环游纳木措的地方。

他清楚地记得也就是在这个地方卓玛温柔地躺在他的怀里。她仰着头明亮的眼珠有如天空皎洁的明珠眼神仿佛会说话的美丽天使。她说小木这个地方你会永远记得的吧？语气缓缓的甚至有点哀怨。

其时的王小木连喘气的力气也都使不出来了。作为一个知识青年王小木来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在这几年的日子里他们一帮从内地来的知青一直都快乐而艰苦地生活在这边疆地区。而王小木因为有了卓玛在一群人当中显得更是无忧无虑。王小木他们的驻点单位就在纳木措边离卓玛家不远的地方。因为这群知青都是从内地来的领导怕他们适应不了高原气候所以就每天都叫卓玛家给知青们送牛奶。这样就在卓玛给知青们送了几次牛奶后大家就都相识甚至熟悉了起来。而对知青中个子高高面目英俊的王小木卓玛更是照顾有加。只要王小木的衣服脏了裤子烂了就都会马上亲自拿回去帮王小木洗干净补好。王小木对美丽开朗的卓玛也有着相同的感觉。他记得那时自己最喜欢听卓玛的《挤奶歌》了：

“几加央几哟

尼加央当尼哟

松加央松哟

日加央当日哟……”

这歌声就将他和卓玛牢牢地连在了一起。

王小木痴痴地望着纳木措也如当年的卓玛痴痴地躺在他的怀里望着他一样。他的手中牢牢地捏着一块刚刚在湖边捡起的卵石。这种卵石当年的卓玛手中也曾握了一块。不过那块与现在的这块不太一样罢了。王小木记得当年卓玛手中拿着的那块卵石一边光滑另一边却很锋利就如刀刃一般。

当时王小木突然之间就感到自己的头有点懵了。他问卓玛你怎么了？拿着这么锋利的卵石干什么？卓玛扭头向他一笑说没有什么啊只是看这卵石快不快。王小木说你疯了用这么危险的东西来试它锋不锋利干什么啊。但王小木的话还没有说完卓玛的头就突然歪向了一边然后一股血就从卓玛的嘴里喷了出来瞬间就溅了王小木一身。

看着血溅出来的时候王小木的大脑竟是一片的空白。他什么都能想到但就是这件事情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他傻傻地看着一股鲜红的液体从自己怀里的这个人的嘴里喷洒了出来却没有任何反应。他觉得那股血似乎与他和卓玛无关那不是从卓玛的身体内喷出来的那只是一幅美丽的图画一个为这个傍晚增添了一份美丽的虚假幻像而也。

当王小木在医院里的时候他已只能傻傻地坐在卓玛的身边怀抱着卓玛了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他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一具雕像。而躺在他怀里的卓玛则更是尤如一具美丽的冰雕晶莹剔透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王小木身边的电话突然响了。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哥们你还在公司里吗？兄弟今天晚上回来了想和你聚一聚。王小木说这么晚了谁还在公司里啊。那你在哪里啊？快出来我在老树咖啡等你我想与你好好聊聊。不用了王小木说我现在过不来。有什么过不来的啊兄弟你可别放我吴湖的鸽子啊。怎么会呢我现在在纳木措想回来也回来不了啊！王小木淡淡地说。

什么？纳木措？你还真的到那里去了？那边的人语气里充满了惊诧。

是啊。兄弟你说当年我们一批人到纳木措当知青怎么后来就生了那么多的事了呢？王小木有点像讷讷自语。

你又想起卓玛了？吴湖在那边问。

唉。有什么办法啊有些东西就是放不下啊。王小木说。

是啊我觉得你也应该放不下如果你放下了那就不是你了。吴湖说你到卓玛当年的家里去过没有？

没有。王小木说。

不去已好。反正那里肯定已经物是人非了。吴湖也叹了一口气。

王小木说你说当年我们要是不说要回内地的话那卓玛会不会就不会那样了？

谁知道呢？吴湖在电话里轻轻地说后来医生不是说卓玛去之前就有了严重的高原性心脏病和肺病吗？而且是晚期了就算我们不说要回内地她可能也会撑不了多久的。

但说不定我们可以让她高高兴兴地走完以后的日子啊。她的病本来就不允许我们再刺激她的。王小木说。

也许吧。吴湖回答但她在那种情况下却仍是要想陪你把纳木措走完可见她对你可真是一往情深啊。你知道一个高原性心脏病及肺病晚期病人怎么能走那么多的路啊！那可是整个纳木措三分之一的路程啊！他顿了一下又说也许是觉得你马上要走了而她又病重得不能跟你一起回内地长途跋涉只会让她去得更快所以才多么地想陪你走完纳木措给你的一生都带来安康的吧？

如果当初卓玛不瞒着我她有那么多的病我怎么也不可能让她陪着我去转纳木措的。王小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意念竟有点飘浮了起来。

这可能有她自己的想法吧吴湖说她可能认为自己反正已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她当时选择了在你的怀里离开可能也是想给自己留一个最美好的结局？

王小木将手上的那块卵石轻轻地放在了手中然后轻轻的抬起了手他稍一用力卵石就脱离了他自己的手心轻声呼啸着落向了湖里。这时天色也晚什么也看不到了王小木想那卵石飞行的姿势一定很美很美的吧？

只听卵石在空气中划过了一声轻啸然后就“噗”地一声落入了水中。空气中似乎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一缕轻啸还残留在了王小木的耳中。

王小木就这样又过了他这一生中在纳木措边的又一个不眠之夜。



六

“几加央几哟

尼加央当尼哟

松加央松哟

日加央当日哟……”

王小木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纳木措这里的空气依然很空。就如一段历史怎么也看不透时间。

王小木就叹了一口气在纳木措湖边静静地融入了黑色的夜。就尤如好多好多年前一样。而那个个子高高脸上任何时候都洋溢着醉人的微笑甚至鼻子还有点像西方女人一样有着小小弯钩的小女人此时也正在纳木措默默地看着王小木。

王小木就又听到了纳木措湖上传来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