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圈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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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乡村的婚事讲究“三茶六礼”阿信父母坚持要过过礼并要阿信把请八字先生看的吉日通知对方阿信只好找霞妹商量。霞妹屈指一算离结婚日子只有二十多天了觉得该告诉父母了并决定先由霞妹去探一下口气。

这已是深秋的日子太阳却很刺人。霞妹特意买些父母爱吃的糖酒怀着疑惑忐忑的心情一拐一瘸的向家里走去。一路的同情的目光和惋惜的叹气又使她产生了自卑和彷徨的情绪她几乎要打转了可阿信那钟爱的眼神期盼的目光的合力又把她推往前行。

今天是星期六姐姐也要回来。霞妹又称了斤多瘦肉和一条鲤鱼;母亲见了舒眉喜曰:“霞妹越来越晓得孝敬了。”霞妹强装娇容道:“孝敬父母是女儿的本分呀可父母也要替女儿作想呢。”母亲笑道:“我哪一点没有替女儿作想呀?”霞妹嗔道:“你女儿多大了?二十四五了。”母亲道:“我知道女儿想郎了姐姐给你找的小林我也调查过确有一个好家境人也聪明能干只是脚有点不方便你不也……”母亲自知失言突然停住了。一股酸泪突然从霞妹的眼里流了出来滴到了嘴里……

晚饭时霞妹还是郑重的向父母姐姐宣布:“我已决定这个月跟阿信结婚阿信父母把吉日都定好了。”

它像一个炸雷惊动了满山秋叶又如一声抢击捅破了一窝马蜂。父亲先难:“什么?你还要跟那小子结婚?手还没有跌断是不是?”母亲接着道:“你真蠢呢!他家有金子呀?他爸是县长局长呀?一个农民老壳你就这样舍不得?你是要把父母亲气死是不是?”姐姐也帮腔道:“霞妹你真是死脑筋!现在哪个不替自己作想?什么爱情爱情拿来吃得、穿得、用得?你呀还是听父母、姐姐的话包你幸福。”

可霞妹固执道:“除了阿信我谁也不嫁。”

“笑话!”教书匠一拍桌子怒道:“我养得你大就吞得你下!我看你再跟那小子来往我就打断你的脚!”

霞妹不畏父亲的震怒说一句:“我就到他那里去!”起身便走。

这一下真的惹怒了教书匠他一把抓住霞妹的长辫一边怒道:“你不听话看我不打死你看我不打死你……”一边向房里拖去。母亲成了帮凶:“你这东西是没打得拖到房里狠狠的揍一顿再关起来看你如何跟那农民老壳去!没经我们同意他们就定结婚吉日哼!我看他们跟论谁去结婚。把她关起来!”姐姐也入了伙:“把她的衣服也脱了看她如何出去。”

可怜无助的霞妹被恶如蛇蝎的父亲拳打脚踢得青红紫绿;又被毒无人性的母亲姐姐把衣服也脱得只剩裤头;三人又将窗户钉好搜出房中所有的衣衫把个气息奄奄的弱女子狠心的锁在房中。

霞妹苏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上午企图翻身起来全身痛疼难忍;想到平时视自己如掌上明珠的父母姐姐竞也如此凶残的对待自己第一次觉得世上是如此的可怕可恶。她真的想到了死认为只有死才能解脱一切的悲凉苦难和恩怨;可她又不甘心她还没有尝够人世间的温暖美妙啊!她的阿信还在等她回话她还没有听够阿信的铮铮誓言绵绵情语没有看够那蜜人的目光、摄人的眼神;还没有享受到小家的温馨小宝贝的微笑以及第一声叫妈妈时心头的慰藉。她觉得肚子饿了偏过头来现了床头盖满鸡蛋的一碗饭可一想到这是折磨自己的父母们弄的便心头火起一手将它掀翻在地。如此的心灵搏斗不久又昏昏睡去了……

这天夜里阿信总觉得烦躁难忍。打开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阿信为实现自己的诺言空闲时总一个人关在房里刻苦学习初中、高中课本他早已自学完毕;现在国家设了自考大学他一下就报四门课程想争取两年拿到大学文凭。“天生我才必有用”阿信坚信社会的变革会朝着合理的方向展报纸上不也在议论“铁饭碗”的弊端么?所以他学习的劲头越来越大连走路、吃饭都一本书或笔记本拿在手中。许多人说他成了书呆子只有师傅另眼相看。在他一生带的徒弟中最看得起的就是阿信他认为阿信最有前途不会与泥浆滚一辈子的以至他曾请人做媒想把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他。他的爱女玲玲确也生得丽质评身材面貌要比霞妹俏三分高中毕业后便在建筑队当会计对阿信的自学有过许多帮助对阿信也一往情深。在阿信的眼里玲玲却是一个太泼辣缺少温柔娴雅的女人;甚至他跟挚友开玩笑说:“玲玲式的女人做情人ok做妻子not。”何况他的情袋早被霞妹装得满满的所以他始终未被玲玲越过雷池半步。但他有一个不知不觉的习惯遇到心烦意燥时就喜欢往师傅家跑打打扑克说说笑话以解闷消愁。白天要霞妹去试探她父母的口气按常规天黑前会来回信的可如今已过十点还杳无音信难怪他烦躁难忍了。他合上书本锁上房门又向师傅家跑去。

第二日阿信到供销社找霞妹她同事说她请了假;他又找她的领导问缘由她领导说是霞妹的父亲来请的假说是有什么急事到南京去了。

疑惑与悲凉如乌云般在阿信心中升起。他不相信霞妹会违诺但懂得教书匠的心黑不知道他的霞妹又会遭到怎样的灾难!他平常最不喜欢到霞妹家去的可此刻却急如星火的向霞妹家跑去。

距霞妹家还有百来米时见霞妹的母亲急匆匆地朝阿信赶来;还隔好远她就如母狮般的吼道:“你这狗崽子癞哈蟆想吃天鹅肉?我霞妹被你害得好惨你想害死她呀?你再来缠她我就要人打断你的脚!”

阿信不管母狮的吼声只想弄清楚霞妹的去向:“你们把霞妹怎么样了?”

“我们把她怎么样了?你管得着?她是我的女儿!我告诉你她跟小林到南京旅游去了。狗崽子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一个农民老壳你配跟霞妹结婚?你哪一点比得上小林?你能识相还有人性的话就再不要缠我霞妹了我给你磕头烧香!”

阿信本不善骂架吵嘴的在如此泼辣的母狮面前更是苯拙如木偶了。他虽然深知霞妹不会违诺的却晓得自己在霞妹父母心中渺小的地位;他也听霞妹介绍过姓林的优越的家境一种悲凉、愤懑与傲然的复杂情愫撞击心头。尽管霞妹的无助哀怜的幻影还在脑际闪烁他还是猛然回头跑回自己的房中让酒入愁肠化着苦楚从眼角流出……

他哪里知道霞妹此刻的身心也在如火煨汤煮般的遭受煎熬呢!

霞妹第二次醒来时房内已射进了束束阳光;身上的伤痛似乎有所减轻但腹中的饥饿加剧起来。她吃力的翻身坐起见床头放了一瓶红花油一碗瘦肉汤和白米饭一种杂乱的情感油然而生:生我养我的父母仍然是痛爱自己女儿的可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的女儿呢?她冷静的思索起来。突然她想到了阿信的“门当户对循环小数论”可是破旧立新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肆虐新社会成长起来的儿女?但她一想到“地位”这个千百年来斩断过无数男女情缘的毒剑心中就有些颤栗。不是吗?父亲说的是皇粮与农粮工人与农民城市与农村的巨大差别不是客观存在么?多少对在下放期间结成的情侣甚至成了家生了小孩者待返迁之后不也是各奔东西造成离异或离婚的悲剧?与其因浪漫而结合又因地位的差别而分离倒不如承认现实让人生敷衍了事。要我跟阿信到农村去过一辈子也是从未想过的;虽然说过与他一起去种田的话但那只是一时的冲动。这样一想来她居然原谅了父母的野蛮行为自己也几乎要退缩了。可是阿信的强大引力又使她作不出扬镳的决定;社会的变革阿信的劲头那希望的星光总在远处的高楼闪烁她真的进退两难了。肚子里的叽叽咕咕提醒了她她必须吃点东西了。饭后她想出去可门被反锁着窗户也是钉实了的她只得躺回床上又进入那进退维谷的境地……

阿信的母亲特意从乡下赶来问过礼的音信阿信把实情告诉了她。母亲蹬足道:“这怎么得了?我亲戚也接了的。他们如何这么不通情理?”

“妈您别急。”阿信安慰道:“我保证你有儿媳妇婚礼如期举行。”

“好好这就好!”母亲像卸下重担似的又上街买了些糖果类回家去了。

阿信那有如此的把握?只不过宽母亲的心罢了。他等了两天仍然没有音信于是他请人去打听消息劝说霞妹父母也没有结果。最后他请师傅拿主意。师傅却说:“死了张屠夫就吃连毛猪啦?他们一个教书匠一个供销社职工翘什么尾巴?他们看我们不起我们还瞧他们不来呢。阿信不要愁我把玲玲给你看他们翘到哪里去!”

做工的人是直性子。当天晚上师傅就当着玲玲阿信的面说了许配的事。玲玲知道近来情况所以乐不可支;阿信只能无言以对他不能拒绝师傅的美意损害玲玲的自尊他只盼望霞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四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五天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阿信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第六天上午突然接到封信居然是霞妹的信!他急忙拆开一行行清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阿信:我们的事完了!那天我把我们准备结婚的事

告诉家里后被狠心的父亲打得青红紫绿又被黑心的母亲

姐姐脱光了衣服……

“啊霞妹……”阿信的泪水不由得滚了出来。

……她们还把房里的衣服都搜出去了又把窗户也钉实把

门反锁了让我这个无助的弱女子在房里孤独的呆了五天。

她们还天天逼我给你写绝交信说如果不写就永远把我关

下去如果你来就要打断你的腿。阿信你说我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跟小林结婚的日子他们也已经定了……

阿信看不下了他的心仿佛在撕扯着在流着鲜红的血。他没有考虑到霞妹父母竟有如此的蛇蝎心肠;他理解霞妹的处境为自己的低微的地位而悲哀为自己的无能而痛心他认为要解脱霞妹的苦难只有同意绝交尽快跟另外的女子结婚。当晚就接受了师傅的许配。

阿信与玲玲如期举行了婚礼;不久霞妹也嫁给了小林而成了林嫂。

都说阿信换强了因玲玲的相貌比霞妹俏三分。可哪里知道阿信的痛楚?结婚不久玲玲的泼辣劲就泄出来了。她不仅给阿信约法三章:不准偷女人不准藏私房钱不准喝酒(这些阿信都能接受)而且常常讨厌阿信的亲戚朋友对阿信的父母也常常说三道四;更有甚者有一次趁阿信出差之机她竟撬开了阿信经常锁着的箱子翻出了霞妹以往跟阿信写的恋爱信件她不仅骂骂咧咧的把它们全烧了还跑到供销社对霞妹大骂一通:“骚货”、“臭表子”、“勾引我男人”等等恶语使得霞妹当场便气昏过去;阿信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未喝上一口冷水又被她糊里糊涂的吵骂了一顿。阿信都忍了他把全部精力都用在学习上。第二年信用社公开向社会招收职工阿信考了全区第一被正式录用为国家职工;不久因写了一篇《农村信用社的现状与前景》的论文获得县社领导的青睐竟然调到县社破格提升为信贷科长;后又自愿下海如今是一个拥有五千万资产的公司总裁了。

都说霞妹换强了谁知她的命运是如此之惨。那个小林是个心胸狭窄的赌棍恶魔他有过老婆因此而离了婚对霞妹动不动也是拳脚交加。听说霞妹遭了玲玲的谩骂他不仅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还严加拷问那些话语的真假。不久便听到了林嫂得了精神病的消息因为她站在柜台成天只是呆望着不知道卖货;只要有人提起阿信的名字便泪流满面接着便喃喃自语:“我不怪他这是我的命……”

有人问起霞妹的父母是否后悔他们说:“是阿信不要霞妹呢。”真是可恶的谎言。

前年化工厂倒闭了霞妹的姐姐只好摆地摊为生。

人们说:“这些都是报应。”

实际上也不是科学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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