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座位上,寒冷使他四肢僵硬。没有取暖设备,他只能不断摩擦自己的双手。车窗外一片漆黑,整列火车好像被装在一个罩着黑布的巨大笼子里,天地间阒静无声。
车厢内的低温让他捡回不少理智。他一点点理清楚这几日发生的事,冷静如他,接踵而来的打击也让他的情感濒临崩溃边缘。
与喻宵相恋两年多,一直到喻宵转为专职平面摄影师,因为工作要求而频繁出远门之前,两人的感情都十分稳定。喻宵几乎是全身心热爱着摄影这件事,将跋山涉水视为莫大的乐趣,再加上本身工作需要,一年十二个月,他呆在N市的时间加起来不过三四个月。
血液里有风的人注定漂泊,顾停云觉得不是他能抓得住的。
喻宵有喻宵的考量,而顾停云有顾停云的不安。彼此都闷着不说出口,毕竟感情是太难剖白的东西。
相煎并非刻意,但双方都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就这样憋着,迎来数月的分离,又憋着,再一次分离。一点小差异因而慢慢发展成大的隔阂。
喻宵出差的前几天,两个人都陷在冷战里面。就在喻宵再一次出门的第二天,顾停云接到了母亲在老家打来的电话,告诉他父亲遭遇车祸,抢救无效,就在刚才逝世。母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听得顾停云背后的寒毛一下子根根立起来。
他幼时与父亲相当亲近。居住在乡下时,父亲经常让他骑在自己宽厚的肩膀上,在暮色里走。摘一根小小的狗尾巴草给他,他却用它去蹭父亲粗糙的脸颊,惹得父亲连连打喷嚏,气得放话说要把他从背上摔下去,却怎么也没舍得。那时候田里的油菜花泛起层层金黄色的浪涛,天边一大片红彤彤的火烧云,霞光烂漫得很。
但凡他表示喜欢的东西,父亲都会找来给他。记得有一次父亲带他去公园玩,回来的路上,他停下来多看了几眼橱窗里的玩具小提琴。父亲问他是不是喜欢,他点点头,父亲就掏出当时半个月的工资把提琴买了下来,半点犹豫都没有。
隔壁跑来玩的小姑娘每每看到他床头那把精美的提琴,就羡慕得不行,回家去缠着爸爸说也想要一把,几次三番苦苦哀求,爸爸却仍然没有答应。
十岁生日的时候,母亲不小心打翻了顾停云的蛋糕,小家伙难过得扁扁嘴立刻就哭了出来。父亲拍拍他的脑袋,立刻骑着“突突突”响的摩托车,去蛋糕店里又买了一尊更大的蛋糕回来。
父亲笨手笨脚地帮他切蛋糕的时候,他无端端地伤心起来,哭得满脸鼻涕泪水,止都止不住。
其实很多时候,顾停云只是说说,并没真的想要某件东西,父亲却只道他确实盼望着得到,于是次次都不辞劳苦地设法满足他的愿望。顾停云懂事后想起来,很是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父亲的溺爱而长成一个骄矜任性的人。
除了庆幸,更多的却是心酸。父亲把自己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却因为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使得父亲以为他一长大,就把小时候自己对他的好都忘了个干净。
听到朋友说类似“我家小子真贴心,生日给我买了一根皮带,你瞧多好”这样的话的时候,父亲的表情就会黯淡下去。
顾停云很怕得到长辈“这孩子真懂事”、“这孩子真贴心”这样的夸奖,上小学起就不愿意让爸妈蹭他的脸蛋或者亲亲他,听见妈妈唤他“宝贝”都要起一片鸡皮疙瘩。
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接受别人传达给他的爱,也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爱,十岁以后甚至看见亲戚都不愿意开口叫人,即使后来被妈妈批评,听到长辈的冷言冷语,他也不打算改变。
但即便他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爸妈却始终温柔地对待他,塞给他很多很多他不知道该如何摆放的爱与关心。
融洽的家庭氛围一直持续到他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几番踌躇之后,终于向父母坦白了自己隐匿许久的性取向。母亲断断续续哭了几日终于接受,父亲却大为震怒。自此他与父亲的关系就一直僵持。
两人都没有尝试去解开心结,于是关系愈来愈疏离,母亲的劝解也无用。顾停云也因此考去了离家遥远的大学,寒暑假分别回家一次,与父亲的照面几乎只在三餐时。
此时此刻,愧悔之意已占据了顾停云的大脑。没有知会喻宵,顾停云立刻就赶回家办了丧事,为父亲守灵一整夜。情绪不稳定加上严冬里一路颠簸,他自己正在发烧。
他记得当时铅灰色的天空飘下细密的雨。南方十二月的阴冷是直直钻进人骨子里的。
在那样阴雨连绵的天气里,他看着父亲的尸身被火化,骨灰在家乡走了一圈之后终是入了土。太多的话还没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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