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近半年未曾踏入院子的五太太有了两月的身孕。
抖出来的是长生。
她跪在佛堂正中,瘦削的双肩瑟瑟发抖,语调颤颤巍巍,却握着她为五太太抓补胎药的药方,言语清晰又干脆利落地将事情抖了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斜着惊惧的眼神瞧着五太太的神色,好似她是洪水猛兽一般恐怖。我却不可抑制地想起我去寻五太太那日,她背对我,温柔却有力地扶起跌倒在台阶下的长生。
五太太只着了单衣便被人拉了过来,跪在长生旁边,头发披散着,凌乱地拂在苍白的尖脸上,形状美好的唇瓣没有涂胭脂,好似褪了颜色的落花。
她的眼尾淡淡的,没有几分精神的样子,眼底有深深的乌青,转头眯着眼瞧着长生,面上竟在笑,笑意浅浅却认真,好似在听她闲聊一个不太成功的笑话。
长生一席话讲完,低着头叩首不语,佛堂骤然安静下来,阴沉沉地笼罩。老爷坐在上方,捏着茶盏紧闭嘴唇不语。大太太闭着眼,精心保养的手缓慢地拨着佛珠。
三太太紧张地握了绢子,颤着声儿开口:“如枝,你说句话。”她说到最后也有些不忍,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五太太听见她的话,抬了头,纤长的脖颈似一只骄傲的天鹅,却没有应她,只笑盈盈地盯着一直沉默的苏慕。
她盯得那样久,盯到堂上所有的人都觉察出了不对劲,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又爱意缠绵,笑容纯粹干净又带有万千决绝。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似隔了千山万水将千言万语低低地叹出来,然后悉数放下,一点不剩。
她笑着轻声对苏慕说:“我要她问我。”
明明所有的人对她们的关系有隐隐的猜测,如今听她这样直白又疯狂地说出来,每个人竟然都有些不忍和抗拒,这个深宅大院已经习惯用它的沉默将所有的秘密吞噬和掩埋,她这样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害怕起来。
苏慕终于抬头,下唇被咬得发白,脸上却木然,她哑着嗓子问她:“是谁的?”
她的嗓音低得让人心惊,沙哑又干涩,像风干的枯叶一样萎靡又萧瑟。
五太太看她看了几秒,笑意盈盈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然后她抖着肩膀笑出声来,笑声从胸腔里荡出来,在空旷的佛堂里显得疯狂又可怖。
“你在意的竟然是这个?”她瞪着眼,极力隐忍着眼眶里堆积的眼泪,摇摇头又开口,微红的眼眶和上扬的嘴角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甭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保管叫你记我一辈子。”
她的眼神死寂,死寂里又生出了一些无路可走的癫狂,她偏头,眼神落在我身上,而后缓慢地扫过三太太,大太太,老爷,最后依旧落在了苏慕身上。
苏慕习惯了隐忍,即使是如今隐忍到眼眶发红,隐忍到胸腔都发抖,她仍然不吐出一个字。
五太太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晃了晃身子,然后居高临下地睥着坐着在堂上的人:“我做什么要跪?我凭什么要跪你们?”她的目光落在老爷身上,怨毒又嘲讽,“你要我说,我便说。你将我抢了来,关到这吃人的地方,成日里却要我笑,可你每回握我的手,我总也止不住想吐。”
大逆不道的话被她轻言细语地说出来,绕是一向阴沉的老爷也变了脸色,偏了偏头,几个小厮便上前,将她按倒在地。
她姣好的,像蛇一样的身段被人以扭曲又难堪的姿态按压着,头却倔强地扬起,眼神盯着苏慕,艰难又清晰地继续说:“从前在戏班子里,他要抢我,我头一次求你带我走,你不肯,你害怕。也罢,我便守着你,我若是能守着你,远远地瞧着你,便是在这黑漆漆死沉沉的老宅里关一辈子便也甘愿了。可你却要嫁人。”
她顿了顿,哽咽的鼻腔让她极力平复气息,眼泪却禁不住一颗一颗地滚落。这是我头一次见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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