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子皆战死沙场,这位整个身心都牵系在南谨生死存败上的老将军,终是在自己年老恶疾缠身终了前,给南谨培养出了新一代战神。
军中上下都知,大将军十年前因十丈原之战肩膀负伤,十年来多少灵丹妙药都挽救不了这个一辈子都奉献给南谨王朝的大将军。假有不测也许这一战已是极限,老将军步伐已不再如以前般矫健,仿佛是尽了全身的力量,才让自己的腰杆,挺得一如既往的笔直,如孤松,如青木,透支的是今后原应该安享晚年的闲暇生命。王承离必定是要取代其父,站在他父亲的位置上,哪怕前面是风口浪尖、火焰刀锋,都得抗上整个南谨的重任,一步一步走向未来的战场,或生或死,皆不再话下。
你又要往哪里去?大将军不怒自威的脸在看到唯一的儿子偷偷摸出营帐之时彻底的裂开。
王承离倏地往左一跃,躲开自家父亲的无影脚,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出去走走。
大将军哼了声,三天的舟车劳顿让他神色稍显疲惫,他挥了挥手:除了去见周家小子,随你怎么闹腾。
王承离眨了眨眼:爹,我去和周寻商讨下战术而已。
大将军瞅他一眼:你当你老子不了解你?这小子自小就闹腾,批着个天生聪颖,以后必成大器的皮相,坏事做的滴水不漏,好事也做得如同见不得光一样,整个一让人操碎了心的妖孽。
爹
王老爷子挑了挑眉,一脚将他妖孽的小儿子踹出了营帐,滚滚滚,别碍我的眼!
王承离喜上眉梢,借着踹出去的力,顺势一倾,滴溜溜便蹿走了。
王振欢看了一眼他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声。
刚走至周寻的营帐,便看到他站在平地上。
周寻,你在看啥?王承离在周寻眼前随意挥了挥手,招魂似得。
周寻没有回答。
他看着城外的阵阵风沙,漫漫的,弥漫了整个懋城的周边,通道更是沙尘飞扬,久久不得清晰。懋城本是极清净之地,然而多年的战乱让这个富饶的城镇失去了往日的气息。恐惧,愤怒,甚至是带着一种可怜的卑微气氛,好似整个懋城的百姓,再怎么安抚也洗不去对战争的憎恨之情。
承离,你说等这战争结束了,懋城还会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么?
当然不会,等南谨将北漠拿下,懋城肯定会富裕起来的。王承离顿了顿,只是不知道要花上多少年。
也不知,要染尽多少人的鲜血,才能换来最后的太平盛世。
这次圣上拨下来的人马比往年还要多上许多,但是都是些因为贫穷征不了税,或者是各地强行征得的,现在的南谨已经是怨声载道,我怕南谨还未攻下北漠,南谨的百姓却是扛不下去了。
那也得看为的是什么了。他扬了扬眉。
周寻轻叹,可是我现在已经看不清这十年来的战事带给了我们什么了,抑或是什么都没有带来,有的只是灾难而已。
王承离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道:自当今圣上继位已是十年,从一开始的仁政宽民,到现在的铁血手腕,皇上的野心越来越大,我真不知道,接下来的战事会让南谨走多远。
王承离哈哈笑了一声,一手揽上他的肩膀:这不是我该担心的了,上位者的想法不是我等沙场之人能想的通透的,不过对我来说,上了沙场能看见老爷子和我并肩而战,回了朝能与你一起喝一杯便已足够了。
周寻听到他爽朗的笑,心中的苦闷暂时缓解了许多,他再次看向懋城边缘的风沙,肆虐不止,再温暖的春天也挽救不了这荒芜。
罢了,边走边看吧。
曾府。
当朝礼部尚书曾懿,膝下子嗣单薄,仅有二女,长女曾倾影,虽为女子,且未及笄,然而文采斐然,出类拔萃,纵是相比男子,也毫不逊色半分。
影儿,我知你天分极高,比起须眉男儿来甚至更胜一筹。曾懿吹开杯中浮起的茶叶,叹息,然而只可惜你生为女儿身,多有限制
曾倾影淡淡的笑了,豆蔻年华的少女,笑起来却是带着出鞘的犀利:女儿家又如何,我自会尽力保全曾家,父亲不用担心。不过纵观南谨局势,尚书位置虽高,一己之力总是相当不利的,曾家还是应当寻求他人相助才可。
依你之看如何?
周、王都可。
曾懿看向女儿的眼睛,突然就笑了起来,带着欣赏,带着欣慰,这个女儿总是能让他出乎意料,毫无未出阁女子的羞涩和无知,对时势的判断总能恰如其分的表述出来,审时度势,练就了一双窥尽天下的眼睛。
文则周寻,武则王承离。
商议战术之时,大将军分析道:懋城与风城交界处一片空茫,视线极为清晰,但数日的风沙让人难以将太远之地看清,北漠的营地在风城此处。他指了指图中的一个红点,不超过明日,他们必定逼近懋城,我军应当绕至此处,才不至于腹背受敌,无还手之力。
几个副手都在沉思,王承离随意的看了几眼,心中颇不以为然,北漠此次所派之人比之南谨实在不值得一提,有何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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