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夜里,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只能听到隐隐的涛声。
常跃站在海边眺望了一阵,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冲武道干比划:“一般快晚上的时候,太阳的影子就会是那种长长的形状,就像是有个穿裙子姑娘在海面上跳舞。”
说了半天,他也觉得自己的描述很奇怪,干脆不说了,摸摸脑袋继续沿着海边走下去。
“……我大三的时候就没有再去上学了,跑去炒股,然后发现自己还挺有天分。”他转过头冲武道嘿嘿一笑,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上,破天荒地表现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
当然,也就一点点而已。
不过他确实是谦虚了,常跃上一世在二十出头的时候,所在营业部的人也不管两人之间是不是差了无数个档次,介绍他的时候,都介绍说是“未来的利弗莫尔”。
当时的常跃可能因为年轻还在沾沾自喜,这样称呼他的人,也都是出于好意。
可是当时谁都没有想到,这样的一个称呼,却让常跃几乎完美地复制了利弗莫尔的人生道路。
这位二十世纪初的传奇人物,少年时期就以神童闻名,曾经在纽约华尔街风云一时,人生历程几经起落。
他看破世事、洞悉真相,在纷繁复杂的股票期货市场当中探得先机,先人一步,引得无数人跟风效仿,但这个世上也就一个利弗莫尔而已。
1940年11月28日,杰西·利弗莫尔在旅馆中饮弹自杀。
常跃走的时候双手插兜,风衣大开,被风吹得鼓鼓得:“……好多人都猜他为什么自杀,唔,当时他在和老婆闹离婚,破产了,失去了原来的天分,抑郁症……这些都有可能。”
武道点点头。
人生的重大选择从来都不只有一个原因,如果后人只盲目地将一个人人生的终结归咎于某个特定的原因,只能说太过狭隘。
人生的复杂与美妙在于:任何一个微小的念头,都有可能改变人生。
就像武道当初选择留在丰镇。
“说来说去都说烂了,没意思,真的是太没意思了。哎,你当时为什么要当兵?”
常跃经历了白天的冲击,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毫不要脸地躲避了话题,将问题抛给武道。
“你想知道什么?”
常跃一只脚踩在路边的岩石上,掏出打火机点烟,摇曳不定的火光照亮他左手上的疤。
比他那跳脱的思维要理性得多,武道说话简练而富有条理。
武道十七岁的时候入伍,在此之前在北京的军二军三代的圈子里长大。
当时改革开放后第一批下海的人刚刚获得不菲的财富,在各界崭露头角。
于是圈子里的少年们也就只有两种志向,一种想脱离自己的身份下海经商,成为一方富豪,另一种则略微小众:想当兵王。
关于军队的故事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但有一句话可以一言蔽之:当兵悔三年,不当兵悔一生。
常跃哈哈大笑:“所以你现在后悔吗?”
他当然能够理解武道当时的那种向往,那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东西在作祟:力量、杀伐、忠诚、愤怒,那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情感可以串联起古往今来几乎所有战争的源头。
然而这种情感原始却无用,对退伍之后的军人在俗世意义的人生上并无太大帮助,因此总有人后悔当初的选择。
武道没有回答他,而是先从常跃那里借了个火。
两人嘴里的香烟大概相触了大概几秒钟,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两人呼吸交错,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
常跃抬眼看了他一眼,觉得武道在黑暗里低头皱眉的样子简直英俊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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