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宵被他说中,摸着后脑勺不吭声。他悄悄地伸手,先拽住了楚澜的袖子,察觉对方一点也不介意,再慢慢往下,直到牵住了他的手。
冬天的上海湿冷,室内开有空调,但从出了餐厅开始吹了会儿风,楚澜的手冰凉。纪宵试图暖暖他,这动作他从未做过,笨拙无比,他握着楚澜,开始回忆那些曾零星看过的偶像剧片段,把楚澜的手整个包住,放到眼底,哈气。
路灯照亮了一团暖黄,星罗棋布地落在了街道上。行道树安静地垂着头,马路上车水马龙,偶尔堵上一段。
楚澜看他垂着眼,灯光与夜色交叉的阴影让纪宵的轮廓格外深,被他哈过气的皮肤感到潮湿的温热,手还没暖,心底却已经先一步地春风十里。
最后还是没走远,两个人扣着手,终于找到一丝恋爱的感觉,慢悠悠地挪回了楚澜住的地方。离C大只一站路,纪宵便先送他了。
路上,楚澜对纪宵说:“我们明天和几个F大的同学约了时间做面谈,要收集一些资料,然后下午借他们学校图书馆把数据整理出来。顺利的话明天就做完了,然后直到下周三——就是圣诞节,都没什么事。就算不顺利,最晚周末也能搞定。”
纪宵:“挺好的,难得看你对一件事这么有热情。”
他说的是大实话。高中时楚澜固然学习认真,但给人感觉像个机器,发下卷子就做,写完看自己的书,纪宵有次趁楚澜去洗澡,翻了翻他的书架,全是诸如《利维坦》《社会契约论》之类的专业启蒙书籍,看的他一个头两个大。
想到这儿,纪宵禁不住莞尔:“你还记得咱们高二的时候,小迎春那个班会吗?”
小迎春基本每个月都开主题班会,楚澜怔怔地说:“肖老师……哪一个?”
纪宵提醒他:“以后最想做的事。”
楚澜“哦”了一声,诚实地说:“我好像有发言,但记不得了。”
那会儿小迎春喜欢点人发言,她看楚澜始终沉默是金,最后喊了楚澜,问他以后想要学什么方向。在许多同学“想当老师”“想做历史学家”“想当地质勘探人员”“想要开宠物店”的或为朴实或为浪漫的梦想中,楚澜义正言辞地说——
“我想学社会学。”纪宵重复道,“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后来又说F大的话,想学新闻。最后还是如你所愿,不过我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想学这个?”
“……忘了。”楚澜想了很久,说,“我只跟我妈提过一次……不过对这方面确实挺感兴趣的。当时被录取,爸爸说这是‘不务正业’还被我妈骂得狗血淋头,他就想我子承父业去学金融——哦,挺好,你学了,以后带你回家我爸估计还挺欣慰。”
挨过一烟灰缸的纪宵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坦然,只能归结于这是楚澜幻想出的乌托邦情节,语重心长地说:“出柜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楚澜偏头看他:“嗯?”
纪宵:“你是研究这个的话,应该更清楚。目前大部分人还是不赞同,更别提合法化了。我们的感情小众、不被认可,阿澜,不要太理想主义。”
纪宵从没这么端正地跟他提严肃的话题,楚澜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正经。他的确从未考虑,只想当然地认为“父母爱我的话就能认可”,完全不曾思考还有更多的人——老师、同学、朋友、未来的同事与所有人际关系——能否理解与宽容以待。
他被这个问题难倒了,陷入冥思苦想中。
纪宵看楚澜又要钻牛角尖,连忙改口说:“不过也不一定啦,你看辛恩和樊繁不就支持吗,韩霭也对你挺好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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