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钧吧。”
“你怎么知道?”
“这老小子当年的事儿多有名。在四川私分军火被告发,宋夫人批准的特别航空费压根没下发,分给高级官员又被揭发。来上海不派他派谁。”
“好像他跟军统有关系?”
“嗬,戴老板厉害。”
明楼不讲话,其他三个以为明长官没人来探视心情抑郁,所以只好当他不存在,漫无目的聊天。说起来这屋里四个人,除了明长官都真心有点冤,拿算盘算账的人。
楚园里的人越关越多,都是被抓回来的。一些虾须蟹脚就被关去车站路看守所,更惨。明楼的囚室倒还好,除了明长官,其他三个人手上都没人命,乐观估计顶多坐牢。
“王新衡来上海了。要活动,给他送钱。”
“外面抄得一塌糊涂,我家里估计也抄干净了。哪里有钱。”
明长官一言不发。
阿香并不能经常来,打点看守要花钱,她得攒一段时间。看守捞不着出去“接收”,在楚园里微型地“劫富”还是可以的。明楼不让阿香来,阿香淌眼泪:“我不来,谁来看大少爷?”
明楼掏出手绢递给她:“我不让他们来。不能跟我沾干系,你听懂么?”
阿香擦眼泪:“我爸爸说要来看大少爷,就是年纪实在太大在苏州动不了。他跟我说梦见六少爷求他帮忙照顾孩子,早上醒来就哭,说对不起六少爷。”
明楼抬眼看天,深深吐口气,吞咽一声,压低嗓音快速道:“你一个姑娘,有钱就攒着。不要花在我身上。你是劳动人民,以后找个人家踏实过着日子。听我说,将来不管什么人,不管什么人让你诉苦,你就讲明家压榨你,欺压你们一家,你们跟明家深仇大恨,别插嘴!记清楚了!”
阿香是挺害怕大少爷,但是第一次看见大少爷这么疾言厉色。她攥着手绢愣愣地一边淌泪一边点头。
明楼微微地苦笑:“阿香是好姑娘,别再来了。你来,我更难受。”
室友们觉得明长官完了,这位著名不倒翁这次肯定要栽,手上多少人命。有些人还有幻想,比如一直神叨叨的缪斌。他进楚园的时候西装革履和每个人握手,住了一天就被叫走,临走还和每个人握手,说诸位都是政治问题,他可以亲自向蒋委员长反应,大家放心。缪斌算了一辈子命,独独算不着自己的。他第一个被判枪毙。
蒋委员长不会让他活着。
九月底一个晚上,明长官突然被叫走,再也没回来。
明楼被带到楚园的另一栋小一些的房子。他看见沙发上的戴笠。
“委屈你了。”戴笠点头,既不起身,也没有让明楼坐的意思。明楼自己拉了凳子,坐在茶几另一端。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二楼没开灯,楼梯一端直通漆黑的虚无。那虚无里的枪口全都对着明楼,明楼当然知道。
“没有委屈,为党国效力。”
戴笠并不十分在乎繁文缛节,只要明楼有用,他就是友善的:“楚园是军统搞的疗养院,也是为了保护你们,躲开政治部那些烦人追查。现在重庆闹得很,非要惩治汉奸,搞得蒋委员长尤其被动。估计国府还要借重这里的官员们。你看有谁可用?”
他们略过明楼并没有接到军统的任何命令就被抓进来这件事,戴笠不提,明楼也不提。“谁可用”的意思就是谁不涉及共党。陈公博跑到日本前还跟重庆发电表决心“坚决反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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