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哽着声音,过一会儿又说,“你跟文文,你们两个都是我和你爸的孩子,可我们亏待你很多。我最近一直在想,你生病的事,其实文文早告诉我了。他走后我很少梦到他,那次他突然给我托梦,揉着心口不停地喊疼。他都知道你过得不好,我和你爸却又聋又瞎。”
周景文是我爸妈心里永远的痛,也是刻进我骨血里的记忆和罪孽。我蜷起身体,对抗来自四肢百骸的冷和痛,低声求我妈。
“文文从小就很黏我,他刚走的那几年,我总担心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过……妈,等我……你能不能把我和他……算了,还是不要葬到一起,我爸会疯的,能不能把我埋在他旁边……”
我妈捂着嘴大哭,我久无眼泪的眼睛也终于有些润湿。
我爸自然找不到沈宴,至于艾伦,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愿意帮忙找他,所以我在医院躺了几天,并没有见到沈宴的影子。艾伦倒是时时出现,有时候跟我说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有时候只握着我的手陪着我发呆。
我不打算再等他们,趁着天黑我妈去找医生的空当,偷偷从医院溜出来。但我给我妈留了一封信,还有我现在住的房子的钥匙,我所有的□□。
只有那辆白色的车子,以前沈宴开的那个,我知道我爸妈用不着,我在信里把它留给了威廉。至于艾伦,他需要的我给不了,而我能给的,也只有我过去几年画下来的设计稿。
我打车直接到沈廷的别墅。司机好心地提醒,说这里虽然是富人区,打车却不好打,尤其是晚上,还问我要不要等。我靠在车门边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别墅,笑着把身上带出来的钱都给了他。
意料之中地,我被挡在了别墅院子门外。沈廷高冷,他们的家的保姆倒还算客气,不过是客气的冷漠而已。
我第五次按了门铃,这次换了另一个人出来,是个面无表情的壮硕男人,看样子像是沈廷的保镖,说话都带着几分冰冷的火气:“这位先生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三更半夜的你这样按门铃是骚扰你知道吗?”
我扶着门跟他赔笑:“我姓周,麻烦你帮我跟沈先生说一声,我想见他。”
“沈先生不在家,你姓什么都没用。”他一脸嫌弃,像赶乞丐似地挥手,“快走快走,别留在这里让我动手扔你出去。”
我不知道沈廷是不是真的不在家,但我知道沈宴一定在,他哥把他当疯子,如果不是需要看管,安保这样完好的别墅里也没必要留保镖。
我也想过大喊沈宴,也许他能听得到。可是试了一次就放弃了,喉咙里出不了声,也没力气,试一次就够我喘半天,口里都是腥甜,只好闭上嘴靠着门坐到地上,老老实实等人进出。
刻意没带手机,也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但应该是不早了,旁边那些别墅陆陆续续都熄了灯。沈家倒是一直灯火通明。也就是这一点灯火,让我即使坐在寒风里,身上冷得发僵,心口却仍保留着一丝希望。
不知道坐了多久,出来时在医院打的止痛针渐渐失去药效,身上每一寸骨肉都痛,但痛得厉害了,反倒让我没法昏沉过去。我紧紧靠着铁门,偶尔忍不住会用背去撞它,然而除了细微的声响,巨大的铁门纹丝不动。
听到汽车开过来的声音,巨大的灯光近距离打在我脸上,晃得我眼前白茫茫一片。我徒劳地用手挡了挡,慢慢扶着门站起来。门却突然开了,背后失去支撑,我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倒。
狼狈那些只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才会考虑,如今于我却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正等我能起来时,已经被人像丢麻袋似的丢进沈家客房的床上。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偌大的房间里已经半个人影都不见。没有保镖,没有保姆,沈廷更不用说,以我对他不太多的了解,他就算晾我十天八天都很正常。但我只怕我已经撑不了那么多天。
下床去开门,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上锁。这的确是沈廷的风格,我反而放了心,也不打算再做徒劳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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