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人物。
他不在意过往,净莲更是不会有半分矫情,当即直截了当地问了他梓楠的墓在哪,然到了最后,子清只是望着戏子,却并不回答。
戏子一瞬间就明白了,事实上他如斯聪敏,早在来之前便有了预料,只是执著着不愿放弃罢了,眼下看清事实后,也就清醒了过来。
“老周不愿意?”
“那便算了吧,我也并不在意的。”
他站起身来,拉开椅子向门外行去。狐狸摇着尾巴紧跟在戏子身后,畜生心理简单得很,救了他,也就是不离不弃。
后来戏子去后院牵了一匹马,杂色毛发,和一人一狐倒是般配得很。
此时仍是清晨,行省交界处关口并不严整,戏子武功不精,三教九流的东西倒都是学了不少,一手粗浅的易容也蒙过了守城的侍卫,于是他就这般,近乎轻而易举地出了沧州,一路往南,直到了南湖。
南湖湖面粼粼,抵达时已是掌灯时分,辉煌的灯火下戏子勒马驻足,好看的双眼漫无目的地望向湖面,只瞧见一片湖水是沉沉的墨色,仿佛是那般的灯火也照不出丝毫颜色。
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端的是极好的时日,极好的人物。
净莲在马上眯眼,斜睨着湖边那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青衫洗旧,目光平淡,大胆地直视进戏子眼里。
那一瞬间戏子就起了调笑的念头,眼里诡异的莲花几乎是霎时浮现,然子清依旧毫不避忌,只歪头看了看那双眼,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这眼睛,倒也是离奇得很。”
“能治住你的眼睛,来历自然是不凡。”戏子自马背上跳下。他的伤腿早已好了多时,此时虽不能踏雪无痕,但小步跑动,也已然无碍了。
子清也笑,只是将那目光去看他怀中狐狸。狐狸伤是好了,但面目依旧丑兮兮的,与它那漂亮主子没有分毫相似,却又是像得那么分明。
都经历了伤痛与愈合,都在或醒目或不为人知的地方留下了痕迹,都是那么执著地追随一人的脚步,都是那么忍耐那么坚强。
想到这里戏子下意识地收紧了怀抱,狐狸被勒得生疼,却只呜呜叫了两声,也不见有多抗拒挣扎。
“你来找我,却又是为了何事?若是来寻仇,便是找错人了。”
梓楠,是行止害的。戏子愿承担任何人的杀孽,却唯独不肯承认梓楠。他是如此冷淡又是如此愧疚,听闻死讯直到现在他都未曾落下半滴泪,但眼下繁华的灯火愈发衬出他面目清减,子清顺着火光望去,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声:“你头发都白了。”
戏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鬓角。入手间依旧是那么油光水滑,仿佛该是当年众多达官贵人追捧的一头青丝,却不知在一日间便已换了颜色。
斑斑驳驳的一头灰白,却是与狐狸一般难看了。
“我这里有几帖调养的方子,若不嫌弃……”
“不必了,”戏子无声地笑了笑:“无所谓的,他走了,我连香都未曾敬他一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末了他这么长叹着说,眼底有说不出的倦色,仿佛那些白发里停驻的尽皆是梓楠的面颜,望上去就似是一场无声的悼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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