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老师想的不是民主共和而是大同社会。”
我回忆道:“那时我也和他讨论过大同社会的问题,得出的结论是如今实现的机会实在太过渺茫,几近于无,大同社会需要的是川月先生口中所谓的生产力的高度发展。”
“是的,所以老师很快便放弃了这一条路,准备徐徐图之,先从民主共和开始。”
“于是川月先生便建立了民主派?”
顾清嘉点了点头。
我想到了民主派如今的处境,感慨道:“但你们失败了。”
“但我们不后悔。”
我毫不留情地指出:“可你们应该清楚,这件事从开始便注定了将会是徒劳,因为世人不喜欢变。”
变意味着不确定,意味着意外丛生。
没人喜欢意外,哪怕意外也许会带来惊喜。
“可历史本就需要变。如今看来荒谬到了极点的事,百年之后未必不会成真。若百年前的齐太宗没变,男女平等在百年后的今日看来仍旧不过是痴人说梦。若齐太宗没变,当下坐在龙椅上的人怎么会是女人?我们的陛下到时候顶破天也不过是嫁到华国去做皇后,就算真能熬成太后垂帘听政,稍有出格之举便又要背负‘牝鸡司晨’的骂名。”
齐太宗是很伟大,没有谁能否认这一点。
但更没有人能否认她杀了很多人,她坑杀了二十万大军,活埋了上万儒生,抄了数不清的开国功臣的家,她杀了兄长,杀了她的丈夫,杀了她的孩子。
我道:“她的变没错,可是很多人因她而死。”
她很伟大,但她也过于残暴,有太多太多无辜的血因她推行男女平等而流。
就像民主派的理想很伟大,可过于不切实际反倒白白送了无数条性命。
顾清嘉的双眼中没有犹疑,他还是认真地盯着我。
片刻后,他道:“可革命本来就是要流血的呀。”
“流血不是问题,问题是你们的血流的值不值得,因为你们和齐太宗的变是不一样的呀。”
顾清嘉道:“有何不同?”
“她的变是推行男女平等,虽说挑战了千百年的纲常伦理,触及了部分男人的利益,但她仍然是皇帝,仍然有朝廷,就算朝廷上开始有了女人,但过些年习惯之后便不觉有什么不妥。可你们的变触及的是根本,你们颠覆了数千年来人们所习惯的东西,人们习惯了被皇帝统治,习惯了朝廷,习惯了封建。”
“如果说推行男女平等是在一间封闭的小屋里开一扇窗,那么你们的所做所为便是拆掉了整间屋子的墙。开了一扇窗后,初时人们会因窗外吹进的寒风而不满,可日子久了,人们便会发现有了窗便有了更多的光,时而吹进些风醒醒脑也不是一件坏事。但拆掉墙不同,你们或许可以对屋里的百姓说,这样没了墙,屋外的光便能更直接照射进来。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在更强的光照射进来前,他们或许已因无墙遮挡而被狂风吹死了。”
我说着起了身,负手道:“不要说你们拆掉后可以建一间更好的小屋,或许数百年后可以,但如今的情形是不行的,无论是生产力还是世人们的思想境界都不足以支撑起那间更好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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