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重逢（1 / 1）

第35章重逢

女人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好像怕他突然会消失一样，瘦削的身体像一只哆哆嗦嗦的猫。陈默然同样紧紧抱住她，轻轻安慰着：“不要怕，都是我不好，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吓坏了吧？”

昏暗的山洞里终于点起一团耀眼的篝火，潮湿的木柴在火堆里噼叭作响，热量顿时传遍了两个人的全身。默然知道她饿坏了，从怀里掏出那只烧鸡和两个地瓜放在火堆上烧烤，女人的双眼充满期望，使劲咽了口唾沫。陈默然看着她狼吞虎咽吃完，而且还打了个饱嗝，这才笑了笑问道：“好吃吗？”她点了点头。从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对自己已经没有了白天的那种惊惧，脸上也出现了友好的神色。默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吐出几个字：“樱子，青木樱子。”陈默然知道，这是个日本人的名字，却没有感到奇怪。原来这姑娘真的是日本人，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接着又问：“你是怎么到中国来的？”那女孩却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日语，把默然给弄蒙了，心里猜测，可能这姑娘对汉语是个半吊子，还不太纯熟，不过声音很好听，跟唱歌一样，还带着浓重的奶味，显得娇里娇气。默然皱了下眉头，没有再问下去，知道问了也是白搭。语言不通与她根本就无法交流。两个人在山洞里烤了一夜的火，天亮的时候默然走出了山洞，翻身上了大青马，告诉她说，他过一会儿就来，回山寨拿些东西，这里什么都没有，半夜里不被冻死也要活活饿死。那姑娘点了点头，好像听懂了。默然挥马一鞭返回了山寨。

到山上以后显得急急忙忙，他先把自己的铺盖栓在了马背上，又从墙上拿起一个缴获的日本钢盔，这东西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煮饭，还跑到厨房装了满满一袋玉黍黄面和小米。这才把大青马拉出了寨门，刚刚出门几乎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正是大哥白狼。白狼看了看全副武装的默然，感到一阵疑惑，问道：“干什么？你要搬家啊？”默然爱理不理，说道：“我出去一下。”白狼问，你到哪儿去？默然懒得跟他说太多的话，翻身就要上马，却被白狼一把抓住，问道，昨夜你到哪儿去了？半夜三更不睡觉怎么跟做贼一样？默然有点生气，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别管，这几天我在外面，不回来了。白狼无可奈何笑了，说东北抗联的代表已经来了，就在山下，跟我一块去迎接，到时候保证吓你一跳。默然说，你是大哥，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说着上马就要出发。白狼一看脸色马上就变了，怒吼一声：“你以为跑掉就算完了？跑的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是个男人的话你就到山下把她请上来，跟她解释清楚，无缘无故逃婚算什么英雄？

陈默然立刻就呆住了，迷惑不解问道，你说啥？谁在山下？你说的那位八路军女代表莫非，莫非是素兰？白狼点了点头，说，其实她跟你成婚以前就已经是地下员了，我们两个早就是同志关系，你进入东北的头一天就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本来想按照老铁大哥的意思早早把你接到山上，后来看你跟素兰生活得很好，我也就不再过问，成婚的那天夜里，我偷偷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敢逃婚，这才把你救了回来。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识相的话把素兰接回去好好过日子，胆敢欺负她，小心打断你的腿！

陈默然闻听吃了一惊，原来自己的一切早已在素兰和白狼的监控之下，而自己却一无所知。顿时，一种被骗的屈辱感从心头赫然升起，仰天冷笑了一下：“大哥，你心里想的啥我会不知道？素兰是我的姐姐，却不是陪伴我走过后半生的那个人，跟着我，她不会幸福，只有你，只有你才是能够让她幸福的那个人，你投奔八路军多半是为了素兰吧？现在却要把自己心爱的人拱手送给我，你才不是个真正的男人。默然的几句话让白狼无言以对，张大的嘴巴久久合拢不上，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她喜欢的是你。你在猫儿山的事情我没有跟她提起，有些事还是当面解释清楚的好，免得以后后悔终生。默然从马上下来，沉吟了一会儿说，也好，我去见她当面解释清楚，反正几天以后就要回老家了。

当素兰一步迈进山寨聚义厅的时候，她的双眼忽的直了，放出了明亮的光彩，是惊喜也掺着痛苦和忧愁，怔在那里一动不动。面前的漠然完全变了个样子，身材比离开时更加高大，黑了，也瘦了，两腮长满了黑黑的络腮胡须，显露出一个男人的成熟，她还清楚地记着，那次进城拉酒的路上，她亲手教会了他推山车，让他第一次剃掉了胡须，并且笑他的脸是一把掉了毛的鞋刷子，那天还下起了倾盆大雨，两个人被雨水淋得透湿，就躲在一件短小的褂子下面，紧紧偎依在一起，相互用体温取暖。回来的路上她病了，并且歪了脚，是他一步一步把她背了回来。她满以为他跟她是天生的一对，却没有想到在新婚之夜，他竟然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把自己一个人扔在了洞房里，羞愧地面对着所有的乡亲父老。

看到素兰的第一眼默然也愣住了，她跟当初离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眼光还是那么有神，梳着一条油光可鉴的辫子，脸上的表情像夏日初升的太阳仍旧那么火辣，只是增添了几分坚毅和从容，身上再也看不到那件花格子的衣襟，而是一身干净的灰土布军装，站在那里像一颗青葱翠绿的小树，亭亭玉立。

素兰慢慢走向了默然。默然也慢慢靠近了素兰，两个人越走越近，陈默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呼唤一声：“素兰姐”。素兰默不作声，却抬起手来啪的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陈默然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没有躲闪，因为这一巴掌是他应得的。

“说，为什么逃婚！”素兰愤怒了，两眼已经浸出了泪水，眼光满含期待看着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陈默然没有回答，抬手捂住被打得生疼的脸，又是尴尬笑了笑，他笑的很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苦衷。看到默然一句话也没有，素兰抽泣一声，竟然真的哭了：“告诉我，你是不是心里有别的女人？”

看着素兰可怜兮兮的样子，默然的心里确实有些心痛，别管怎么说，她救过自己，并且一起生活了半年，在这半年里，如果说自己没有一点非分之想的话，那是自己在糊弄自己，但当时他确实别无选择，一个男人的直觉和责任告诉他，她跟了他不会幸福。况且小翠和春风的惨死在他的心里永远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痛，他不想这种悲剧重新在素兰身上发生。

陈默然苦笑一下，终于无可奈何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素兰摇了摇头，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呼一声：“你骗我！”陈默然又是苦苦一笑：“是真的，在老家的时候我就成亲了，而且有两房太太，你去了只能做老三。我们家是地主，大资本家。跟了我你会后悔的”。一句话说得素兰差点栽倒在地上，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当初默然刚刚走进山海关的时候，白狼就说过，陈家很有钱，买卖几乎做遍了全国，看来是真的。她无法对面前的男人燃起痛恨的怒火，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不起她，也没有欺骗过她，是自己自作多情，这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可是他并不属于她。素兰嚎啕一声，辫子一甩，转身向门外跑去，默然看着她的背影，扭过了头，两行热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