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再没有声响,一个个安静如鸡。
朱翊钧冷笑,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不长眼睛,敢在翊坤宫作妖。举凡查出来,证据确凿的,不独他一个人,宫外全家老小,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拢在一块儿算账!
一扭头,朱翊钧就看到拐角处正在抹着眼泪的朱常洵。他心里一软,鼻子有些发酸。
“洵儿。”朱翊钧蹲下身,示意朱常洵过来自己这儿。
朱常洵一边抹泪一边小步走着,越走越快,最后跑着过去,跌在朱翊钧的怀里。他双手环着朱翊钧的脖子,把头紧紧地挨着,“父皇。”
“父皇在。”朱翊钧把眼泪擦在朱常洵的衣服上,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哭。
“哥哥,好起来。”
朱翊钧再也止不住泪,哽咽地道:“嗯,哥哥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朱常洵死死抓住朱翊钧肩头的衣服,“好起来。”
“嗯。”朱翊钧慢慢地来回走动着,轻拍朱常洵的背,将儿子哄睡了,才交给乳母。
乳母怀里的朱常洵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睫毛上沾着点点泪珠。
夜色渐至,翊坤宫依旧灯火通明。
深秋的夜里比白日要冷得多,朱翊钧身上不过一件道袍,有些单薄了。史宾放下手里的口供,亲自取了厚重的外衣给他披上,“陛下,龙体要紧。”朱翊钧低哑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紧闭着的大门。
小梦还在里头,不知道她饿不饿,渴不渴。溆儿的身子好些没,温度降下来了没有。
留守的太医在廊下煎着药,倒不是给朱常溆喝的,而是叫郑梦境服用——用来安胎的。
太医只留守了一人,其余的都出宫去找痘痂。朱翊钧只希望这一夜过去后,明日会有好的消息。
不,最好是今夜就有消息。
屋内的朱常溆发了一场汗,睁开眼,扭头看着床边倚着柱子在打瞌睡的郑梦境。不过几日光景,她原本圆润的脸就凹陷了下去,眼圈下带着浓浓的青黑色,甚至连鬓边都有了几根银丝。
自己的母妃,今年才二十七岁。从来都是注重保养,平日里哪怕脸上多了一丝小小的皱纹,都要呼天唤地地让太医进宫来给自己瞧瞧。如果她发现自己生了白发,心里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下午的动静太大,朱常溆醒过来几次后,已是略有猜测。
宫内很少见天花。便是京城,也不多见。上一次天花大爆发,已是几十年前的嘉靖年间了。那时候十人之中便有□□人是死的。之后就一直风平浪静。
自己是被人陷害的,这点已是毋庸置疑。甚至连加害之人,朱常溆也能猜得出一二来。他不想去计较自己是如何被害的,害他的缘由是什么。
他已经心死了。
朱常溆慢慢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挪到郑梦境的身边去。他盯着郑梦境很久,而后翻出郑梦境腰间荷包里的一把精致小绣剪,动作轻柔地挑出白发,再一一剪去。
做完这一切后,朱常溆原模原样地把绣剪放好,躺平在床上。他不住地望着郑梦境,拉高了被子掩去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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