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走着。”
说起来这么些年,林双玉一直叨叨乔奉天,管他叫她命里的劫数。鹿耳镇边郎溪村的老一代,安于故俗,溺于旧闻,玄之又玄的命理劫难牛鬼蛇神,乌糟糟一通乔奉天听不懂也不愿听。
说白了,意思就是他乔奉天,是他们老乔家门风败坏,遗臭万年的孽种。
轻浮佻挞,无视人常,勾三搭四,娘们兮兮,心理变态,活不明白。
年纪轻轻给人当了二椅子玩儿。
就愿给人捅屁股。
就一变态。
就一渣。
什么难听话都有,说什么的都有。
鹿耳山峰上有峰,谷下有谷。夜里凉风凛冽,割得人眼珠干涩,乔奉天咽了口唾沫润了润枯涸的喉咙眼儿,一张口就灌了一嘴刀片似的寒气。
“什么?”乔梁偏着点头,兼留神着车下并不平坦的山路,“说什么?听不清。”
“我说——小五子的上小学的事儿你别急。”
“我什么急?”
“大爷的!”气得乔奉天捧着他哥的颈子就往后一顿猛掰。
“哎别乱动……”
“我说!小五子!升小学的事儿!别急!我找着利大附小的主任啦!给赞助费就行!”
这回听是清楚了,车也出溜进了个隐秘的沟沟壑壑里,两人跟着车身颠簸着向上一蹦。
小五子是乔善知。乔梁的儿子,林双玉的宝贝大孙子,乔奉天的亲侄子。一家人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宝贝疙瘩。
“小五子”其实取得没什么特别含义。
“五”通“福”,彩头好,林双玉又蔑视国家生计政策,巴巴盼着夫妻俩生五个大胖小子,索性就这么直接拿“五”做了乖孙乳名儿。可谁知道乔梁二崽的种还没给播进她媳妇儿的一亩土呢,人就拍拍屁股,卷铺盖跟人跑路了。
钱是一毛没拿走,本来也没存几个子儿。儿子也撒手不要不管了。
林双玉“人苦命贱”的哭天抢地嚎了半拉月,顺嘴把李小镜祖坟里叫上数叫不上数的,里里外外车轱辘似的挨着骂了个遍。又跑人娘家锅碗瓢盆砸了个稀烂,就差上房拆梁,逼着亲家磕头认罪了。
几家人好说歹说求爷告奶,让她老人家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别让小五子没成人就在郎溪村难做。这么的,才牙根一紧咬,生吞了恶气。
后来又是半宿半宿不睡觉,张口闭口婊子长婊子短。给乔父折腾地白了半条眉毛,又连升了血压,林双玉这才吓得再闭口不提。
乔奉天原前就不待见他那个满脸精怪脑门上写着刁钻算计的亲嫂子,只心疼闷不吭声的他哥,心疼小小一只,还不及他腿高的小五子。
小五子其实不大像乔梁。五官倒像乔奉天多些,尤是那刚出生,就醒目非常的一双扬眉。
碳笔一般,浓墨重彩地在白净脸上抹了上挑的两道。像莹雪里的深深车辙,像朗月下的一影剑光,看着恣睢随心,实又显得人清冷凛然,看着不好相与。
故而,乔奉天下意识地就比林双玉还要多疼他这个小外甥些。
什么好吃好玩的好看的,都想着留他一份儿。长这么大了,城里孩子穿的好衣服好鞋,也全是他这个当小叔的给置备的。孩子缺了亲妈疼,乔奉天就老想着,从哪儿能给他悄悄补回来,别让他受委屈。
开了年,小五子要上一年级了,已经算比旁的孩子晚了一年。林双玉和乔梁都觉着鹿耳的小学不好,教育条件低劣,培育不出什么有大学问的学生,不愿送小五子去念。
可利南市里的公办小学门槛天高,哪能随便被庄稼人奈何——到底还得乔奉天想法儿。
“赞助费不便宜,不过我那儿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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