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胡张二人入座,亲手奉上茶水。
但胡敬诚却不肯受。
他只将那装着画卷的匣子往案上一放,沉声又问一句:“公子是以什么身份送这画卷给胡某?”
这一句追问所包含的威慑,比之前一句就严重得多了,压力悄然弥涨。
“胡都堂——”张思远下意识站起身,想要稍稍打个圆场。
他是万万没想到甄贤竟然敢直接将胡敬诚“诓”过来。毕竟是在任的浙直总督,万一冲撞起来,总是不好,对靖王殿下也不利。他也不知甄贤是什么打算,只是眼前情势实在叫他难免心焦。
但甄贤却是一脸泰然。他并不回答胡敬诚追问,而是微微浅笑,反问:“这画卷中所载,可是事实?”
他问得直白,胡敬诚一时没有回答。
冗长沉默使得气氛颇有些尴尬凝重。
张思远冷汗都顺着额角淌下来了。
他虽然不知道那画卷上究竟画了什么,但也看得出甄贤便是用这画卷拿住了胡敬诚的要害。
未免也太大胆了。
倘若激怒了胡敬诚又当如何?
张思远从前只道靖王殿下常剑走偏锋,没曾想,这位甄公子也如此“不落俗套”。
可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实在犯不着把人往外推。
张思远已兀自捏了一把汗。
甄贤却是不退反进,见胡敬诚不肯应声,便又道:
“我少时曾听祖父提起过胡大人,言胡大人沉稳刚健,有所不为,有谋国之能,更是实干之才。而今的胡都堂,可还是先祖父口中那个‘栋梁’。毕竟如这画卷所述,可不是栋梁所为。”
胡敬诚默然不语,唯有眼中光华明灭闪烁,复杂难言。
他已是个半百之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才廿余,论资历,他是前辈,论年纪,他更足以做甄贤的叔伯。
但甄贤却毫不避讳地质问他,且如斯尖锐地一击便抓住了他的痛处,纵然言辞委婉,却半点情面也没有留。
这“后起之秀”可真是半点官场“规矩”也不讲。
然而,他却无可反驳。
不知何时起,当年寒窗苦读科举入仕时的锐气便悄无声息地离他远去了,所剩下的,只有如履薄冰的衰颓暮气。多少豪情壮志,也全在博弈间磨平了棱角,当真是老朽。
倘若他也年轻个二三十岁,大约也会想要如此,不,或许还要更激愤地痛斥如今的自己罢。
可他若从未变过,今时今日又是否还有浙直总督胡敬诚的存在?
而眼前这崭露锋芒的可畏后生,又是否当真能够一成不变,一尘不染?
待三十年后回首今日,又当如何?
良久语塞,胡敬诚唯有苦笑。
“甄阁老过誉,胡某惭愧。那么公子送来这卷画,又意欲何为呢?总不会只是想要胡某羞愧自惭。”
他怅然看住甄贤,风霜着色的双眼中已有太多太多难以言明和不言而喻。
但甄贤却仍是不回答他。
他只静静看定胡敬诚,继续问:
“胡都堂当年曾给靖王殿下送去六个字,殿下是如何作答的,胡都堂可还记得?”
胡敬诚不由略一怔,似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提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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