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飘红 37(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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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马海彪的眉头已经紧紧蹙起,大肚川的底子可他也没想到,竟然会薄到这个地步。

“办法有两个,省钱的办法是造假,费钱的办法是集中培训,统一考试。”蒋维业吞了吞口水。

“如果集中培训,统一考试,时间来得及么?费用大概有多少?”马海彪问。

“时间倒是来得及,老师们也愿意考个教师资格证,没有这个证,代课老师想转民办教师很难,民办教师要转公办教师也不可能我估算了一下,如果要让所有的教师都参加培训,费用至少要三万元。”蒋维业说道。

“如果给实验小学改造校舍,需要多钱的资金?”

“至少需要三十万。”

“这些费用你们学区能不能承担一部分?这是关系教师们自己的事,他们也应该承担一部分吧?”

“马镇长,学区哪里有钱?那些代课老师和民办教师的工资本来就不够,估计让他们出这笔钱,也是够呛。”

蒋维业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老实话,在相当一部分学校,代课老师和民办教师都是学校的主力军,甚至有些人还是学校的教学骨干,只是他们既没身份也没资格,待遇上自然就与公办教师要差一截。

“能不能从教育局想点办法?”马海彪突然眼前一亮,大肚川学区的正经主管部门可是教育局,经费不足的问题,也可以找上级领导部门嘛。

“马镇长,局里的经费是有,可我们大肚川不是重点,想要局里拨款,很难。”蒋维业说道。

“只要有经费就能想办法,不争取怎么知道有没有?但以什么名义要钱呢?”

“每年上面会给各县一笔危房改造款,由局里分配到各乡镇,我们今年的危房改造可是花了大本钱的,用危房改造款的名义就不错。”

蒋维业说道,去年教育局新换了局长,他也不熟,没路子可是要不到钱的。越是贫困的地方,越难争取到钱,因为上面要看到成效,贫困地区出成绩可能很难的,就算拨个十万八万下来,也是盐撒进了河里,没什么效果。

“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教育局好像新换了局长吧?”马海彪高兴的道。

“没错,是蓝山乡的党委书记吴奋。”

吴奋上任教育局之后,还没来过大肚川,因此,马海彪与他并没有什么交往,现在大肚川想要从教育局拿到钱,就绕不开他。闲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效果可不会太好。但是马海彪还是想试一试,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再从乡里想办法。

马海彪与吴奋通了个电话,在电话里,马海彪半开玩笑并责问的说,吴局长看不起大肚川,上任这么久后,也不来大肚川看看。

吴奋上任之后,大肚川还真是一次也没来过。因此,被马海彪一激,也只能在电话里打哈哈。

“既然吴局长太忙,我想哪天向局长当面汇报一下大肚川的工作,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马海彪笑着说道,为难别人一次就可以了,不给个台阶下,这个“佛脚”抱不抱得住都是个问题。

“那行,明天我就在局里,到时来我办公室谈吧。”吴奋说道。

第二天马海彪就去了教育局,向吴奋汇报了大肚川的“普九”方案和进展情况,马海彪对“普九”的各种数字和条例是信手拈来滚瓜烂熟,说到后面,他完全不用看材料,却是说得丝毫不差。

马海彪露的这一手让吴奋马上忽略了他的年龄,他在这么多乡镇检查过工作,还没有发现哪位主管领导能把数字和条例记得这么清楚的,就算是他自己,对于这些枯燥乏味的内容,也是头疼得很。

中午马海彪请吴奋吃饭,没在县城,去了香山山庄,酒能增进感情,拉近距离,半斤酒下肚,吴奋就与马海彪彻底熟络起来,而马海彪也开始倒苦水,大讲大肚川的实际困难,尤其是大肚川镇的实验小学。当然,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要钱,而且打的还是危房改造款。

“老弟,我也不瞒你,危房改造款确实有,走的是财政款,教育局虽然有自主权,但也要被财政局分走一杯羹,你们大肚川虽然在‘普九’上做了不少工作,可是全县哪个乡镇不缺钱啊。”吴奋已经有些明白马海彪的来意了。

马海彪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纠缠,再说下去,这顿酒的气氛就要变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近感立刻就会荡然无存,这种得不偿失的举动,马海彪是不会做的。

看到马海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态度也没有任何变化,吴奋对马海彪的好感又增加了几成。

“吴局长,下个月县里有教师资格证的考试,到时能不能向我们大肚川倾斜一下?农村的许多教师,因为没有这个资格证,转不了证,提不了级,而且现在他们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教学上,在文化上就要稍略微差一些。”马海彪又提了个吴奋能拍板的事。

对于这件事,吴奋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马海彪是很有诚意的,他总不能一而再的拒绝别人吧。

结账出来后,在大厅里马海彪遇到了熊彪,两人很亲热的聊了几句,熊彪问马海彪的来意,马海彪说了。

“海彪,要不要我帮你一把?”熊彪乐呵呵的说道,如果是别人,他还真没办法,但是吴奋却是欠过他人情的。

“真的?那就太谢谢熊哥了。”马海彪哪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会在这里,喜出望外的说道。

“自家兄弟不说二家话。”熊彪拍拍马海彪的肩膀,笑道。

吴奋看到熊彪与马海彪很亲近的样子,心里也很诧异,熊彪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这个马海彪,而马海彪刚才也没说起过熊彪,如果两人有一个对自己说了,刚才用得着抹马海彪的面子么?

看到熊彪只是把自己再次介绍给吴奋,后者马上就改了口,说大肚川可以立一个项目。

虽然马海彪并不知道吴奋欠了熊彪什么样的人情,但是他再次体验到了,关系是可以转化为生产力的,这一官场定律的正确性。

回到大肚川,马海彪就叫来了蒋伟业,谈了他去县城的情况。马海彪的能力让蒋维业奋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马海彪只是去了一趟教育局,就拿了一笔危房改造款,项目定在前山村,一共三十八万元。直到马海彪说,这钱最多明后天能到政府的账上,他还是傻傻的站在那里,完全不敢相信。

他在大肚川混了几十年,但领导也当了十几年,办事就没这样容易过。

“马镇长,这是真的?”

“怎么,这还能是假的?明天就能把钱给你。”

“三十八万?”

“怎么,你是不是嫌钱少了?”马海彪笑眯眯的问,如果不是因为碰巧遇到熊彪,自己这次可以算是无功而返。

“不,不,哪会嫌钱少呢,马镇长,我是觉得这钱太多了。”蒋维业醒悟了过来,连忙说道。

“谁还会嫌钱多?再说了,这点钱也不算多呀。”马海彪笑了笑。

其实这笔钱原来霍大伟也是没打算全部给学区的,镇里对上面拨下来的钱,历来的惯例就是雁过拔毛,不要说危房改造款,就是扶贫款救济款也是照扣不误。但是现在,因为马海彪把大肚川的外债讨得基本上差不多少了,乡里账上现在的资金高达几百万,霍大伟也没在乎扣这一二万的。

马海彪去一趟教育局,就要回来几十万,霍大伟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吴奋良心发现。大肚川的情况早就摆在那里,瞎子都能看到,蒋维业就没去县里跑过?可为什么一分钱都拿不回来,而马海彪只是去一趟,马上就要回来了几十万呢?这不但是个能力问题,而且还有个关系问题。虽然马海彪在县里认识的人不多,可个个都是要害部门的人。

蒋维业感叹道,自己也算在教育系统混了十几年了,可是与马海彪一比,这差距就明显了。人家随便去趟县城,就让吴局长松了口,自己跑断了腿,也不见有这样的效果。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副镇长,而自己这个学区主任都差点没坐稳。

“那你就要加把劲了,上面下来的钱,给谁都是给,我们大肚川穷,就更要多向上面伸手对了,吴局长还答应,在今年的教师资格证考试时,向我们乡倾斜一下,你多做点准备。”马海彪又说道。

“真的?马镇长,我代表乡里的那些老师感谢你。”蒋维业惊喜万分的道,这件事他也去局里跑过,找过几个副局长,也向吴奋作为汇报,但都是含糊其辞,而马海彪却给自己带来了准信。

这三十八万元,马海彪叮嘱给实验小学十八万,五万拿来给辍学学生交学费,三万让没学历和资格的老师去培训学习,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相应的证书和资格证,而最后的钱,才真正投到其他学校的危房改造中去,其中前山村拿了三万。

这几天马海彪就等着张紫妍给他打电话,但迟迟没等都张紫妍打来的电话,于是他只好给张紫妍打了电话,这一打电话不要紧,才知道张紫妍于两天前离开学校,到省城参加研究生考试去了。

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他对这个艺术气质浓郁的同龄人非常有好感,只是她的不辞而别让他非常郁闷。于是这股气就撒在了蒋伟业身上。

“张紫妍是怎么走的?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蒋伟业说:“连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跟你说?我只是听说学校有钱了,她可以放心走了。她早就有到省城读书的打算,只是她觉得欠了学校一笔账,她说她还了这笔账,就可以安心的走了。”

马海彪叹息着想,也许自己这个小镇长,压根就没在人家的法眼里啊。自己给她解决了问题,结果连个屁都没放就走人了。

一个月后,马海彪接到县里的电话,省“普九”检查团已经到了,马海彪扔下电话就往县里赶。

虽然按省检查团的意思,按好中差类别,一共检查三分之二的乡校,可是马海彪在听到那些地方时,心里清楚,这些都是一类乡镇,看来检查团也尊重县里的意思,搞什么抽签,只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被检查的乡镇里面没有出现大肚川的名字,这几个月来的工作就显得没有了意义。忽然,马海彪听到大肚川隔壁的蓝山乡的名字,现教育局的局长吴奋就是从蓝山党委书记的位子上来的,蓝山乡这次列为重点,也是情理之中。

但从蓝山乡这几个字,马海彪却有了主意,他没有再在宾馆对面待下去,在县里找到一家招牌店,订做了一条条幅。

第二天一早,验收组去蓝山乡检查,蓝山与大肚川相邻,在县城出来后四十里左右的地方分贫,一条路通往大肚川,另外一条路通往蓝山。

在岔道口,一条醒目的大型条幅进入检查团的视野:“热烈欢迎省市领导莅临大肚川乡检查指导。”

检查团分为两个小组,陆兵和林大林各陪一组,检查蓝山乡的由陆兵作陪,同行的县局领导还有谭志鸿和教育局的吴奋。

陆兵的身边坐着省督察室的石峰主任,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头,看到这条条幅,他眯缝的双眼猛的睁了开来,这条条幅显得很突兀,但并不出格,石峰随口问:“大肚川离这儿多远?”

“三十五公里,是全县最远的一个乡,有一段土路。”陆兵已经清晰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太远了,不合适去。

石峰轻轻了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坐在副驾驶上的谭志鸿本来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黑色的桑塔纳行驶在通往蓝山乡的路上,两旁树木高耸,叶片黄绿黄间,景色宜人,陆兵与石峰谈兴很浓。

蓝山是早就内定的一个点,前期也做了不少工作,可是今天却差点砸锅。中学新建了一个实验室,显得很大,学区主任自作主张,从邻县一个学校借来了仪器和药品,结果把易燃药品和非易燃药品放在一起,这是不允许的。

石峰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刚开始,石峰问陪同的主管镇长几个数字,结果镇长支支吾吾,只得把校长推到前面,石峰呵呵的笑,镇长脑袋里装着什么大事?陆兵在后面的脸色刷的变了,狠狠的瞪了那镇长一眼,镇长不敢与县长对视,只能把头往下埋,再深一点就到裤裆了。

还有就是辍学情况,石峰拿着花名册抽查了一个班级,来到教室亲自点名,一个学生应了两次,但石峰人老眼不花,竟然被他认了出来。一个班四五十名学生,他竟然能一边念花名册,一把记住学生的样子,陪同的人都服了他。

石峰问那个学生,“你怎么会有两个名字?”

学生哪见过这种阵势,红头涨脸的就说,“这是老师安排的。”

其实哪个乡的学生流失都不乐观,可以说,只要认真查,都会超出,甚至是远远超出国家规定的辍学率,能像大肚川那样,舍得拿钱出来给失学儿童减免学费的毕竟不多,虽然情有可原,但蓝山乡明显做假就是问题了。

一路上,石峰与陆兵谈得很上路,此时也顾忌陆兵的面子,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可是陆兵脸上却挂不住,他早就把吴奋拉到一旁,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这是吴奋的地盘,吴奋现在又是教育局局长,可就是在蓝山乡出了这样的问题,吴奋难辞其咎。

到送别时,镇长校长跟石峰握手,原本陆兵也应该在场的,但他已经上了车。

陆兵是土生土长的干部,颇具传奇色彩,他原是一名兽医,由兽医站长畜牧局长,一路坐到了县长宝座□力军医术精湛,尤其擅长劁阉一次在某村检查,羊倌没见过如此阵势,慌了手脚,一刀下去,几乎将羊的尘根全部割去,小羊疼得直叫,羊主也急了眼,不顾领导在超骂了脏话。

陆兵当时说,羊倌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把刀,随即挽起袖子操作起来不到二十分钟,几十只羊阉割完毕,众人一片喝彩,他也是兴致高涨,说把羊蛋带回去抵操刀费,中午,一行人在乡食堂吃炒羊蛋,赞不绝口,陆兵哈哈大笑。

陆兵平时随和,不拘小节,可一旦认真起来,不讲情面,当场让人下不来台。谁是给他留下不良印象,短时间内难以改变,据说他到某乡镇下乡,撞见镇长打麻将,随即拂袖而去。其实镇长打打麻将是常事,以前袁立就经常搓,只不过是那个镇长倒霉罢了。一年后就调到工会当了常务副主席,括号:正科。

乡镇干部在酒桌上一句骂人话,说某人倒霉,就是咒他早晚撞到陆兵手里,现在蓝山乡的这名主管镇长,甚至包括吴奋,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回去的路上,石峰说,来一趟也不容易,提出来想去大肚川看看,因为那条条幅,还是对蓝山乡不满意?无从知晓。出了这样的事,陆兵当然不能反对,他给霍大伟打了电话,问主管文教卫生的镇长在不在,马上准备,检查团要去大肚川。

其实从蓝山乡去大肚川,不用绕那么远,两个乡之间还有一条低等级公路相连,侯家集豆腐厂生产的豆腐,就是通过这条路,经过蓝山乡后,送到市里的。

马海彪今天一直在办公室守着,哪里也没去,他让蒋维业把一切都准备好,随时准备迎接检查团的到来。马海彪真希望在蓝山乡检查时出点什么问题。

果然,石峰对大肚川非常满意,走进校园,盆栽的鲜花怒放,让人感觉心旷神怡。马海彪一直跟在石峰的身后,现在恐怕没有人再愿意站在这个位置了,包括县教育局的吴奋。马海彪对于检查方面的各种数据数字倒背如流,石峰不管问什么,他马上就能答出来,根本不用经过考虑。

检查完成后,马海彪撤到了陆兵和吴奋霍大伟的身后,什么场合站什么位置,这是基本功。

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而有了比较,就更清楚的看到了差距。石峰对这个没有出现在检查名单上的大肚川很有好感,同时对马海彪这个主管领导也是颇感兴趣。就在要走的时候,石峰走到马海彪面前,问:“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省师范大学。”马海彪说。

“乡干部大学毕业的好像不常见。”石峰点了点头,目光中含着欣赏。

“海彪同志确实不错,有头脑有能力也有文凭。”陆兵的心情总算是恢复了,脸上也有了笑意。

马海彪心中暗喜,石峰的欣赏隔得太远,一个在省里,一个在乡镇,暂时用不上。但是陆兵的肯定,对马海彪而言就是一种收获,这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认可,当然,跟那条条幅也有关系,要不然陆兵不会说自己有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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