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上,傅元铮如游魂般在院中走着,心中一时像塞满了团团乱麻,一时像被挖空了,有凉风欲簌簌地穿过。不知不觉间,他已到了后院。后院有一处禅堂,平日里只有家仆会去洒扫,而近日,里头却点起了烛火。
他走近,发现族叔和四哥正在里头。
“如今的朝延,貌似繁华,实则腐朽不堪。我年轻时,曾经也有万千抱负,幻想要以一己之身,惩奸除恶,眼里不容一点沙子。如今才明白,那样是做不好官的……”族叔怅然。
傅元铎沉默不语。
族叔神情黯然,“如果当年不是我太过固执,一意不听你大父之言,赌气站在主和派一边,也不会让你被人夺去为质,又下毒阴害,以致成如今这番模样。”
傅铮券心中大骇,他一直以为四哥只是从小身体不好,原来这其中还另有缘由。
傳元铎终于抬起了头,轻咳了一声,波澜不惊地开口:“父亲曾教儿,塞翁失马,焉知知非福。我身子弱,不能科挙入仕,又未尝不是老天眷顾。”
族叔眼中氲起水汽,喃喃道:“可是这次……”
傅元铎打断道:“若有嘉纯母家一系的支持,则功说君王北定中原指日可待。六郎最然初入官场,但以他的玲珑心窍,必能权衡利害。他会是个识大体的人,我信他。”
傅元铎的话不啻落石,重重地打在傅元铮的心上。当年,他的父亲就是位耿直的清官,每日所思所想,无非为国尽忠,为民请命。但如此宵衣肝食的结果,便是英年早逝,累死任上。他犹记得,父亲临终前的告诫:“做忠臣,往往要比做好臣更懂得诡诈阴险之道,方才能真正为国为民做点、实事。”
他闭上眼晴倚向廊柱,心中苦涩至极。原来,现在他的选择已不止关系到他一人一家了。嘉纯公主的母家势力在朝廷内盘根错节,但对于北伐收复中原一事却一直态度不明。若他能做了嘉纯的驸马,傅家所在的主战派便多了一分胜算。若他真的因为一己之私欲,毀家去国,便是图了一时的畅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傳元铮最后平静地接受了赐婚,傅陆两家的订婚无疾而终。最讽刺的是,嘉纯公主的陪嫁器,竞仍由陆家负责。
傅元铮没有再去陆家,但他每日出入傳府,都会停下来,静静地往巷口的茶寮处望上一会儿。
而宛玉也再没有来找过傳元铮,就像从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
天已入秋,婚期临近,关于陆家的消息却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据传,当今圣上某日穿了一件红袍自宫中一件白瓷旁走过,側眼间,见那白瓷被映成了一种极诱人的红色,便下令修内司御窑场务必烧出这种红色瓷器。但此种红色釉极不稳定,特别不易烧成。如今,从窑工到修内司长官陆宗兴,均惶
惶不可终日。这日,傅元铮休沐在家。下人送来一封信,说是门外有位公子带给六少的。傅元铮伸手接过,只见信封上清清秀秀四个字:傅六亲启。
他心神一震,赶紧打发了下人,打开看去“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每一个字,都如钉子般从他的眼中直戳到心里。尤其那最后几个字,每一笔都透着决绝的寒意。
陆府。秋叶蕭瑟。临窗处,宛玉正翻着一本老旧的册子。此册是她某日在窑场得来的。。说也蹊跷,,那日一名生面孔的窑工迎面急匆匆地走来,还差点撞到她,这本册子就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但他走得急,宛玉后来一直没找到这个人。她翻看之下,发现这册子中专门记录一些奇闻逸事。其中一则写道:有孝女为救烧不出饮定瓷器的窑工父亲,以身殉窑,身死器成。
她数日未眠,整日整夜反复地看着这个故事。
此刻,她在等。者他能赶来告诉她,他不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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