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字典,翻到哪个就是哪个。”
“……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呢。”还能让我继续沉浸在我的名字大有来头和我本人一样重要的幻想中;怪不得从来没人告诉过我我的名字的来历,因为他们自己都说不出口吧。
阿姨又笑了笑,然后笑容就僵住了。
“那是什么?”她伸手指着落地窗的方向。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落地窗外漆黑一片——不对,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漆黑一片;窗外黑压压的……全是虫子。
不知道多少只“耳旁风”密密麻麻地聚集在窗外,吞没了所有光光线,就像夜幕提前降临。
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我一把推倒阿姨将她护在身下,同时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脸。几乎同一瞬间,落地窗猛然炸裂,成千上万的“耳旁风”跟着玻璃碎片一起蜂拥而入;翅膀的鼓动声在耳边汇聚成巨大的轰鸣。我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了。有个大勺子在心里翻搅起不知道是恐慌还是疑惧的东西,石油一样浓稠厚重。
还好,还有痛觉。身上几处地方热辣辣地痛,可能插着玻璃碎片;这是当下唯一真实的感觉。
不要怕,不要慌。我对自己说。
吴老师说,流言就像一个湖,扔进一块石头,激起一层叠一层的水花来遮蔽你的视线。你看到水花一圈圈地扩大的时候,真相反而已经沉到湖底。“耳旁风”就是从那些不真实的水花中滋生出来的。
任何流言必有一个起因,作为赖以依托的“核心”。要粉碎流言,就需要从根本上否定它的核心。
我从这片嗡嗡作响的黑雾中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手掌触到虫子不断拍动的翅膀,有种针剌般的感觉。它们一下子吞没了我的手臂。并不太痛,但我有些发怵。现在没有人能来帮助我,我还要保护阿姨不受到伤害。
无数文字片段从我脑内闪电般掠过。我想抓住,哪怕只言片语。吴老师,你教我的那句话果然还是太长了,不但记不住,现在我也没时间去说完整。那些支离破碎的语言和“耳旁风”的声音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纠结的毛线团。我不想一根根地抽出来慢慢理了,我抓到了吴老师说的那些话的中心,就像抓到了一把剪刀。我知道应该说什么了,那三个字现在就浮在我的舌尖上。
“我不信。”咔嚓。
耳畔的轰鸣霎时消失。亿万对翅膀在同一时刻停止振动,视野瞬间恢复。我能看到自己伸出的手了。
我还看到那片静止的黑雾的中心,有一个闪闪发光的圆球,那大概就是“核心”。我走过去一把抓住它,稍一用劲就捏碎了。
童其诚,开始成年倒计时的17岁,感觉今天的自己有点帅。
靜止的黑雾在核心破碎的刹那消散了,像极细的雨丝一样朝四面八方散射开去。意识到的时候,房间的墙壁已经被染得漆黑。
哦,好像无意间还解决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这天晚上,我梦见了吴老师。先不说梦见认识的男人是不是有点怪怪的,梦里的吴老师既不像平时的女高中生状态那么蠢,也不像喝醉了,说话带着樟脑丸味儿。他动了动那对大耳朵,斜嘴一笑,告诉我他是来道别的。因为他是这一次事件中,被沉在湖底的真相。
“他们也太坏了,说谁不好,偏偏把我推出来做石头,拍点水花喂虫子,”吴老师笑笑说,“现在我得走啦,不然你们还能猜上半年的狐狸老师,这得喂出多少虫子啊。而且你把‘学校里有狐妖’这个核心给捏碎了,我就更不能留下来了。”
“哦……你要去哪儿啊。”梦里的我问。
“现在还没想好,反正是和丽萨一起,随便哪儿都行啊。”吴老师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只千纸鹤。歪歪扭扭,还皱巴巴的,肯定不是我叠的。
“不管下次还能不能见面,反正你见到的肯定不是现在的我了,”吴老师说,“想想真是不公平,我记得你的时间,肯定比你记得我的时间要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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