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生活看起来很不可思议,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这才是自己原本该有的生活。
琴君头七之日出殡,要知道盛夏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急匆匆地来过一遭而已,可是那一日雨势却不见减小。天灰蒙蒙的,沈莙和慕容淳都穿着一身麻布做的丧服,脂粉未施,散开头发站在灵堂外头等着。
雨一直下,弄玉替慕容淳撑着那把大大的油纸伞,沈莙则站在岚绥伞下。阵阵凉风让人捉摸不透雨水打来的方向。沈莙和慕容淳身上的衣裳湿了大半,但她们却无心去顾及这些。李陵侯府的下人站成了好几列,密密麻麻围在灵堂前,她们哭得伤心,尽管其中有一些压根也没见过这位故去的主子几次。
沈莙原是伤心的,到了这里反倒哭不出来了。她看着府里那些费力挤出些眼泪的女眷,做戏般的下人,突然就觉得心中一阵反胃。连入土时都闹得人不得安生。
慕容淳红着眼眶,她也不曾凑近了去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对沈莙念叨着这糟糕的天气。
棺木抬起来的时候沈莙拉着慕容淳一路跟着送灵的队伍走着,她们二人都手脚冰凉,却又固执地想从对方那里获得温度。
沈莙踏出府门时看见了陆铎,他没有打伞,一身灰色的素服,远远地站在侯府门口的那座石狮子后头,冷眼看着府里的人鱼贯而出。
沈莙与他对上了视线,与上次不同,这一回她的心里万分平静,连怒目而视的力气也没有了。陆铎亦看见了沈莙,隔着冰冷的雨滴,他淡然地观察着这一切,明明身在局中,却像一个局外人一般漠不关心。只是当他与沈莙视线相对时,那一陈不变的表情有所松动,扯开的却是一个类似于嘲讽的笑容,然后在沈莙皱眉凝视的瞬间转身离去,半点也不犹豫。
慕容淳亲眼看着琴君的棺柩入土才哭了一场,她拉着沈莙进了灵山的小庐,抽噎着半天说不出话了。雨下了一天,直至最后也没打停。沈莙被浇了个透,身上很冷,但却不愿离去,直到所有虚情假意来祭奠的,真心实意伤过心的人通通都散去了她也还在那里发着呆。慕容淳静静陪着她,末了却想起那桩自己担心了许久的事来。
“霖儿如今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沈莙不知道该怎么和慕容淳说,憋了半天也只能模糊道:
“你放心吧,他如今很好,等过段时间风头过了,我带你去见他。”
慕容淳对这件事的疑惑之处有很多,可是在接到沈莙的书信时她二话不说便去李陵侯府闹了。比起琴君那些所谓的婆家人,她自然是相信沈莙的。
“你要护好他,魏姐姐已经不在了,唯一的牵挂就是她这个孩子,我们不能替她讨回公道,唯有照顾好这个孩子才是在帮她。”
‘唯一’的牵挂吗……沈莙沉思着,听着那些嗒嗒嗒的雨滴,心中突然有些悲哀。魏国公府也许知道琴君与人私相授受,可是裴榕必然不会把陆铎抖落出来让他们知晓。这样说起来,琴君身边亲近之人知道陆铎存在的,竟只有她而已。谁也不知道,棺柩里长眠的那个人曾经飞蛾扑火般的爱过一场……
天渐渐晚了,沈莙身上湿掉的衣服也干透了。岚绥到底担心她的身子,在黄昏之前便催促着她回宫。
沈莙挨不住她责怪的眼神,到琴君墓碑前拜了拜,又和慕容淳道了别,这才乘上了离开的马车。岚绥知道她此时心情不好,不过是闷着不肯说罢了,因此也未出言打扰,只静静地握着她的手。
琴君出殡,这对沈莙来说像是一个永久的道别,她知道,随着时间的远去,此时的伤痛会渐渐变淡,渐渐消失,以后想起,再不会有如今这样痛彻心扉的感觉。日子会继续前进,时光也不会停留,用不了一个月,京中便不会再有人提起魏国公府曾经有个知书达礼的二小姐。沈莙亦只能偶尔怀念,偶尔伤感。
马车没有直接驶回皇宫,而是停在了灵山山口的那个岔道。沈莙被岚绥扶下了马车,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姬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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