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他一会,俯下脑袋在他手掌极温柔地蹭了一蹭,“嗯呜”地轻唤一声,叫声里仿佛含着无限眷恋。然后从他膝头滑下,慢慢走到小夏身边,短尾巴伤心地耷拉着。
严冰留给寄虹的是一摞厚厚的手稿。“去年开始写的,本想把我这些年对烧造瓷器的心得做个总结,可惜完不成了。”他声音有点发颤,停顿一下,接着说:“这里头有彩釉和冰纹瓷的制法,还有其它的配方技法,你留着吧,兴许有用。”
寄虹看见首页他亲笔所书的“瓷务杂论”四字,觉得锥心刺目,别过脸去,“留给丘成吧。“
严冰怔了怔,默默缩回手。本想给她留个念想,但这样也好,无牵无挂。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沉默就像堤坝,仿佛一旦打破,就会有难以承受的东西汹涌而出。空寂的窑厂里,只有正在出窑的陶罐与众不同的撞击声,听来格外锐利。
搬陶罐的工人膀大腰圆,有把力气,习惯性地一手一只去拎那尺许高的罐子,竟然没有拎动。纳闷地往罐里瞧了一眼,没错,是空的。
寄虹朝他摆摆手,“你去歇着吧,这一窑我来。”
工人更纳闷了,掌柜的亲自动手干粗活?稀罕。但他乐得轻松,答应着走了。
严冰过来帮手,两人四只手才吃力地搬起一只陶罐放在车上。二十只搬完,严冰说:“我亲自送去码头。”
寄虹忽然把他的手压在罐沿儿上,双目咄咄地盯着他,“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他有千言万语在喉头打转,却只说出一句违心的话,“明日天一亮就启程了,你不必来送了。”
寄虹犀利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慢慢收回手,“送别那一套,我最讨厌了。”
翌日天未放亮,严冰就动身了。小夏不顾伤势尚未痊愈,执意驾车送他去码头,路过陶瓷街时,严冰在霍记外头停了一会。
霍记大门紧闭,里面不见一丝亮光。她定然还在睡着,不知今夜是否有场好梦。
他半撩着窗帘,一动不动地凝望,宛若石雕。
不知过了多久,小夏轻声问:“少爷,要不要我去敲门?”
严冰几不可闻地说:“不用了。”最后看了一眼,缓缓放下窗帘。该走了,沙坤还在码头等他,不能误了时辰。
他本不欲连累旁人,打算孑然一身去闯一闯虎穴,但沙坤说自己走过一趟,对这条道更加熟悉,加上生死与共的弟兄们,胜算比他一个人要大得多。末了,沙坤丢给他一个招牌式的痞笑,“你借给我的两个灯笼,上次还了一个,还剩一个。煞老大没有赖账一说,你点不点头我都要还,就不用废话了。”
严冰一句话都没说,只紧紧握住他的手。他风光时,曾有过数不清的朋友,但时至今日,于落魄绝境中,方才懂得何谓“真朋友”。
到码头时东方欲晓,他独坐车中想着心事,忽听小夏惊讶地“咦”了一声。
掀开车帘,未及发问,视线不经意一扫,顿时呆若木鸡。
丹霞碧水间,一个女子立于高高的船头,鲜红的披风猎猎迎风,身后霞光万道,而她炽若朝阳。
☆、陪君十万里
严冰口头上说是不让寄虹送行,但真看见她,一颗没着没落的心顿时落到实地,又从里头开出花来。急匆匆登上舷梯,连道别都忘了跟小夏说。
小夏哀怨地想,嫁出去的少爷,泼出去的水啊。
寄虹伸手搀了一把差点跌倒在甲板上的严冰,笑吟吟道:“你起晚了,我可是昨夜就等在这了。”
严冰就跟灌了一肚子酸梅汤似的,又甜又酸,就着那只搀扶自己的手,顺势牵住了她,“我没起晚,刚才在霍记外头待了好长一会,说真的,”他轻轻笑了下,“差一点就冲进门跟你道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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