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移棺,在石棺里发现了这个……很遗憾,我不得不猜想,他是吞下这只金盒而亡的……”
范妮拿过哨子,对着从窗户照进的阳光,仔细观察起来。她缓慢地转动哨子,要把它的每一处棱角都摄入眼底,每个角反射的光芒她都记住了。
渐渐地,她的嘴唇开始发抖,下巴左成一团,眉头抖动得厉害,浑浊的眼眶盈满泪水。她的呼吸越来越不受控制,好象从腹部滚上来的气息狠狠撞击她的口鼻。
终于,她哭了出来。
“我就知道……他是在乎你的……他是在乎你的!”她哭着说,“我的丈夫,原来是在乎我的儿子的……他以不详的方式死去,用我儿子的珍爱之物……”
赫伦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母亲……现在我要知道父亲那枚红戒的下落。我听说,他戴上黑戒之后就离开家宅了。在我模糊的记忆中,他离开的那天,与您大吵了一架……”
范妮的表情僵滞一下,赫伦继续道:“您能告诉我……那天他为什么会跟您吵架吗?”
范妮静默了很久。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下意识地抱紧双臂。这种类似于自我保护的动作,使她很值得同情。
“赫弥亚……”她说,“如果我将罪恶告诉了你,你也会离主祸神近了一步。我只能说……我对不起普林尼。我逼他跟我结婚,却又做了个失败的妻子。”
说着,她的肩膀不住地颤抖,眼圈越来越红,她不自禁地抱住儿子的手,眼泪爬满她衰弱消瘦的脸,“赫弥亚……别让我说了……求你了!要求母亲向自己的儿子坦白罪责,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啊!”
赫伦看到她近乎哀求的姿态,连忙抚慰道:“母亲,您别怕……我不会再问了。”
范妮镇定一些,松了口气时绵软地躺下来,像一只刚刚从虎口下逃生的、弱小的动物。她没有了坚强的气息,只有无尽的脆弱。
“至于那枚红戒,我真的不知道它的下落。”她说,“普林尼只说送给了他最爱的人,但谁会是他的挚爱呢?他的表姐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我爱了他一辈子,却连他到底爱谁都不知道呢……”
赫伦替她擦拭眼泪,弗利缇娜给她喂了点糖水。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赫伦握起她冰冷的手,给她捂热,“那就说说父亲吧,我之前从没想认真地了解他。您不是很喜欢提他吗?”
范妮回想普林尼的旧影,转过头来看着赫伦,抬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我这一生,所做的最大功勋就是生出了你,我的赫弥亚。你和普林尼非常相像。”
她又偏过头去,静静地闭上眼睛,“普林尼是我见过的最优雅的人。他没有恶习,生活极其自律,视烈酒和浴场如罪恶之诱饵。他性子很倔强。我敢说,只要他立下决定,就连朱庇特以神位引诱他,都不能使他改变主意。他总是沉默寡言的,就像一个铁面无私的法官。不过……”
她停顿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绽放浅浅的笑,那笑容类似于宠溺,病容也因这个浅笑而缓解不少。赫伦觉得她像是翻到什么珍藏已久的记忆,她整个人仿佛身临其境。
“他也有非常可爱的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什么时候?”赫伦问。
范妮笑得眯起眼睛,说话声音也轻缓太多,带着自本能而来的温柔,“他偶尔喝醉酒的时候……你知道,他身为贵族,总有一些应酬推脱不了,尽管他已经尽量远离了……”
赫伦想了想,问道:“那他醉酒后会怎样?会胡乱发酒疯嘛?比如说……将贵重的东西随便送人……”
“噢这倒不会。”范妮笑了笑,“他只会变得很乖巧,就像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奶狗,特别听话。我总是担心,他会把内心的秘密都在醉酒时泄露出去……”
她没说几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有一颗浓痰卡在嗓子里。弗利缇娜赶紧扶她坐起,轻拍她的后背,将手帕凑到她的嘴边。
范妮咳出一口血痰,已经发黑了。弗利缇娜又给她喂点水,用湿毛巾擦掉她脸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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