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就给他一枪,爆头还是爆肚子都随便你,可刺激了。”
翎毛习惯了对别人的命令无条件的服从,昏头昏脑地就被他推下了机舱舷梯。
被运输机降落的巨响与强光惊醒的小镇已经是一片混乱,几百个马杜夫人正在从他们的小木屋中奔跑出来,丈夫拉着妻子,母亲抱着孩子,强壮的儿子狂乱地背起苍老的父母……他们想往山林中躲避。但是战场经验丰富的雇佣军们早就用战斗队形堵死了镇子内惟一能够逃逸到后山的道路。人们疯狂喊叫着,前仆后拥地向镇外奔去,运输机的驾驶员狂笑着,用十七毫米的粒子机炮打起了点射,一具具在强大火力中碎裂的尸体象血红色浆果一样炸裂开来,堆积在恶心呕吐,又颤栗哭嚎的镇民们面前。镇甸房屋中的烟火气息,已经变成了浓重的,仿佛地狱一般的血腥气。
翎毛目睹着这样的惨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破坏了搜索队的生物能搜索程序,原本是为了掩盖溶洞里的秘密,拯救石池中的马杜夫寄生兽的,但是带来的依旧还是杀戮。他头一次对“掌握命运”有了深刻的体会,其间的绝望,茫然与不得不做的选择,象火焰一样照亮并灼痛了他一直麻木不理世事的心灵。几乎有些怨恨起了让他做选择的林椎,但是又深切地体会到了林椎为他带来的,对世间事物的独立思考的过程,感受到了生而为人的尊严。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搜索队员都在享受这场杀戮带来的狂欢。特鲁多哈哈大笑,不住地打死往远处奔跑的马杜夫人,对那些被驱赶到他面前的空地上,抖抖缩缩挤成一团的镇民们嗥叫道:“说啊,寄生兽的栖息地在哪里?”
在他的枪口之下,有人本能地喊叫道:“我们不知道……长老,长老才知道!”
德米反手扣动扳机,枪口射出炫目的光束粒子,那人惨叫一声,象在暴风中被吹折的树干一样仆倒在地,左肩已经连肩带臂地烧成一截灰烬。一个马杜夫女子尖叫一声,挣扎着挤出拉扯着她的人群,向地上半死扭动的躯体扑了过来。一个婴儿响亮的哭声在她的怀里迸发出来,划破了夜空。数支枪口立刻对准了母子二人。
翎毛觉得血液涌向脑门,一时之间顾不得多想,正要冲上前制止士兵们的暴行。但是特鲁多比他动作更快,嘿嘿笑着伸臂拨开了同伴们的枪口,象钳子一样的手爪开合,把那女子纤细的腰肢夹了起来,另一只前肢锋利的尖端咔擦开合,向着她怀中的幼嫩婴儿作了个“夹断”的手势。许多人惊叫起来,一名老妇颤颤微微地扑出人群,伏在地上拼命地抱住他的大脚,嘶声说道:“我能告诉你们……长老……长老今天就在山中的祭坛里。今天晚上……有一个仪式……”
特鲁多停下动作,跟搜索队里的队员交换了一个眼色。林椎虽然吩咐过不许扩大事态,不准去威胁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但是既然是寄生仪式,那么仪式上一定会出现大量的寄生兽……雇佣军们被想象中近在咫尺的财宝刺激得眼睛充血,特鲁多与德米等人头碰头地商量了一下,挥舞手臂道:“带上这些镇民,过去看看!”
此时山中夜色厚重,一旦走出了运输机的照明范围之内,立刻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远处的天际线上已经微微露出了灰白色的光晕,再过一个小时,照耀这颗星球的恒星就将在地平线上升起。队员们想起林椎说的“今天晚上你们要做什么事,我管不着”,又眼见着夜晚即将逝去,都有点心慌难耐。林椎在队中向来说一是一,军令如山。要是队员们想要在时间上耍小聪明违纪,很难说会有什么后果——如果论起斗心眼来,整个军团可没一个人是他们中队长的对手。
士兵们在晨雾厚重的陡峭山岗上摸索着攀行,警惕地扫视着丛林中的动静。很快地,他们看见了山凹间星星点点的火光,构成了一个古怪的圆锥形图案。感官特别敏锐的特鲁多张开额甲,将鼻子暴露在冰冷的晨风中,说:“他们在烧药草?好奇怪的味道。”
跟他们一起上山的镇民们都趴伏在地上,向圆锥的顶部叩拜。那个老妇人哑声解释道:“这是长老们在仪式上用的香料。”
德米跟特鲁多嘀咕了几句,笑嘻嘻地走到跟着队伍最后面的翎毛身边。
“飞人,”他殷勤地向翎毛比划着说,“这是最后一次的搜索了,别人还不要紧,你可不能空手而归——”他用坚硬的四只肢足夹着翎毛的胳膊,不顾他的挣扎,把他连拖带拉地扯到队伍最前面去,“我们军团的老规矩,首先开枪的人可以多分一份战利品。你可别错过了这么个好机会!”
翎毛踉跄着,又听见了周围士兵们拨弄枪栓的声音,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开枪。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旷野中响了起来:
“请进来吧,祭典上的来客们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无论你们带来的是善还是恶。我们都必须按照古老的教义,为你们洗涤净身体与心灵的尘埃。”
士兵们昂首四望,却看不见说话人的声音。那声音低沉的回响,虽然已经不再说话,但是在山间传来的回声中,却带着古怪的共鸣,咯咯哇哇一样的低语,在每个人的耳鼓中回旋。
“这是什么咒语?”特鲁多瞪着眼睛说。
“他叫我们进去,是说那个吗?”另一名士兵指着前面一处黑黝黝的藤蔓问。那藤蔓从两块山崖上对生纠缠,就象一座带着繁复雕刻的拱门一样。特鲁多啧了一声,端着自己的光束粒子短冲,第一个走了进去。
翎毛被德米拉扯着,也跟着走过了那座拱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烟味,带着沉郁的草药香。特鲁多打了个大喷嚏,抱怨说:“这些杂种在烤肉么,烧这么多的烟草?”
翎毛也被熏得有些头晕,抬头四看,突然大吃一惊。
那些在山野中散落火光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明亮起来,在夜空中燃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光圈。光圈之下,无数身着黑衣的,平时看起来修长纤细,现在已经被光圈放大的数倍的马杜夫人,正沉默地盯着他们。
特鲁多举起短冲,吼叫道:“三三制战斗队形,散开!”说着就要开枪。但是马杜夫人们一起举起了手,又一股强烈的烟气向他们袭来,那古怪的咒语也同时响了起来。说也奇怪,彪悍的雇佣军们竟然在这一瞬间同时眯了眯眼睛,竟没有一个人扣动枪机。
沉醉的,诱人的烟气在四周散开,许多寄生兽也从山石与树木的底部冒了出来,仇恨的独眼映照着恒星初升的晨光,死死地盯着他们。光圈之中,出现了一名身着黑色长袍,看不清楚面容的男子。宽大的袍子上,象蜘蛛一样挂着几十只寄生兽。他伸出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向呆若木鸡的搜索小队慢慢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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