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村清朝光绪年间出了一名进士,姓杨名毅。做了三年京官,下放到江苏漕运衙门做书办。此人不擅为官,逢年过节没能孝敬上司,被上司参了一本说:杨毅花二百两银子捐一书办为差,胸无点墨,字不成句,句不成章。是为刁钻刻薄,顽固不化之徒。奏本到了两江总督府,总督老爷看了奏折,心想屁大点事写什么奏折,直接让他滚回扬州老家当漕运督粮官,六品变七品。可是督粮官是武将之职,他一个文官哪能胜任,没做半年贬成粮仓书办。粮仓书办在官爷眼里是不入流的角色,管吃皇粮公爷每月俸米。每月领俸米最大也就是公爷家的大管家,权利使尽也就是不发新米给旧米。历次被贬让杨毅心灰意懒无意为官更无心向学,日复一日将所学诗书荒芜成草。如今见日坐在书办房里看仓鼠大摇大摆从这仓钻进那仓,闲得发慌,日日和那些领米的管家逗闷子扯闲篇。有一好处是结识了所有扬州为官的管家,识得扬州漕运总督管家严二顺。两家相距甚近,严家就在杨家村隔壁,有了这层关系两人走得更勤更亲。杨毅有一子名杨明亮,严二顺有一女,有心结为亲家。子女倒也不负父望,果然成了夫妻。
杨毅之子成严家女婿,严二顺有心帮杨家出头,带女婿出来做事。可惜女婿无心为官家卖命,反而打起官仓粮米的主意。
陈年米已隔了多年,也无人计算仓内米数,于是杨毅便让杨明亮与严二顺合谋,将每年上交的官米用旧米替代,新收官米拿到市场出售,提粮文书由严二顺偷漕运总督官防大印在信笺上盖印,自己填写提粮数字。不出两年,杨、严两家渐成大户。杨毅、严二顺死后,生意全部杨明亮掌管经营,杨明亮手段更狠,经常做收货后不给钱,杀了货商沉尸大运河的勾当。
在刘少堂前面出饭馆的俩个人,正是参与临河镇骗杀房士光和房向东的周士通杨明光二人。听到邻桌的几个外乡人说是从临河镇来,吓了一跳,以为官差来了,出门一溜烟跑去找杨明亮和刘家文俩兄弟。
刘少堂回到船上,喝了王豆豆煎的药有些犯困,便歪在船舱内躺下了。
夜色如垂暮老人的眼皮,艰涩厚重。
雨夜静谧,细雨落入水中不见声响。
王豆豆煎药时既紧张又犹豫不决,南京郎中的药吃完了,再煎倪瑞轩给他的药。看着老爷服药后并无异样,紧张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船离岸丈余远沉铁锚抽跳板,支流水流不急不徐,锚链牵船身轻轻微晃动。
船上潮湿,难以睡得踏实,王豆豆和张成荛困意不重,有一搭没搭地说话。
岸上虫鸣悠扬,与缓缓流淌的水声很合拍,不絮不乱。
半夜时分,王豆豆开始犯迷糊,合身倚船小憩。张成荛口渴喝水,喝了又想大解,可是他对着河水蹶屁股半天没拉出来,只好将跳板搭上岸,下船找茅房。去村内不熟路,七拐八拐找到茅房,不管男厕女厕,扒了裤子就蹲下了,正当他舒服着想哼唱娌语小曲,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不可能是警察,临河镇的警察除了骗吃骗喝骗钱不会想着办案的。再说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
“我千真万确听到他们说是从临河镇来。”
“他们就在河边的船上?”
“都在船上。”
张成荛听到有人说临河镇,竖起耳朵细听。几个人走了,他来不及擦屁股,提上裤子出了茅房。
刘九刘家文俩兄弟谋害刘家昌房士光的事,在临河镇早就传开了,其中一个人说话口音那么熟悉,很像刘九。张成荛想到是刘九,顿时两腿发抖。
说话的正是刘家文刘九杨明亮等人。
几个人在张成荛前面不远处,往河边走。
“哥,我听着明光兄说的老人长相怎么觉着像二叔呀。”刘九说。
“嗯!我也在想。他们为何到扬州来。”刘家文说。
张成荛着他们说话声,确认刘家文兄弟俩就在其中,更加紧张,不敢靠近,也不敢暴露了自己,悄声远远跟着。
张成荛看到他们往河边走,心想坏了,刚才自己下船搭上跳板,如果让他们上了船,船上的人谁也跑不了,还有新购的枪和子弹。昨天刘老爷跟张成荛说:“这次成荛来南京购枪有功,发一支。”张成荛听了乐得嘴合不拢。那可是崭新的还没试过弹的汉阳造枪呀。如果刘家文他们上船杀了刘老爷,抢走枪,自己也没枪了。想到此,急得张成荛汗顺着脖子往下流。再一想还是跑吧,逃命要紧,可这人生地不熟往哪跑?心乱乱的,大脑转过无数念头,仍轻手轻脚跟在刘家文等人的身后。
看见村口的牌坊了,河面鱼鳞般的亮光也看到了,张成荛心急如焚,他在想如何给船上的人报信。
这时,张成荛看到一户人家的竹篱笆上晾着床单,他想也没想,顺手扯在手里。他看到是白床单,想起小时候常玩的捉鬼游戏,心中一喜,将白床单从头到脚围起来,篱笆上抽下一根竹竿握在手里。
弄好伪装张成荛踮着脚尖急追,正看到几个人影猫腰上了跳板。隐约可见手中戒刀闪着幽暗的光,宛如眨动的河水。
船上的人并无知觉,船舱内刘少堂被肚子里细弱的痛疼弄醒了,他隐忍着想多睡会,可是肚子里那种被水蛭叮咬的疼痛让他无法静心。
就在这时,小船轻轻往下一沉,让他警觉起来,朦胧中记起张成荛下船找茅房,放松警惕,仍闭着眼睛。
就在此时,刘少堂忽然觉得面上微微一凉,他本能地睁开眼晴,微光中,他看到几条人影站在面前,贴在脸上凉凉的是刀背。
“嘿嘿。二叔,想不到咱们会在扬州见面。”
刘少堂听出是刘家文声音,不由大吃一惊。
“家文?是你?”
“二叔,还有我。船上的人都别动,谁敢动,我先砍了谁。”刘九在船舱外说。
刘少堂无视贴在脸上冰凉的刀背,肚子的疼痛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没了。他慢慢坐起身,借整理长衫之机伸手从枕下的手枪摸在手,缩回袖子里。他做这一串动作,没忘了嘴和刘家文说话,以此分散刘家文的注意力。
“家文,我们到处找你,你这一走,二叔今后的粮店靠谁呀?跟我回去吧。”
之前刘家文听说是从临河镇来的人,又说是刘少堂,心中也在犯嘀咕。心想不会那么巧合吧,而此时见到果然是他,也处于惊讶状态。所以刘少堂伸手在枕头下摸枪丝毫没有觉察,而且刘家文不知道刘少堂有手枪。
“刘少堂,我看到你假惺惺骗我哥的样子,就想一刀桶了你,你骗了我哥这些年,为你赚了那么多钱,你仅给了我哥一个账房的名头,如今死到临头,你还满嘴胡言,你给我滚出来。”
“家文,二叔对你不薄吧!”刘少堂原本打算在周旋中寻机脱身,可是听到刘九说的话,心里清楚他俩己经撕开脸了,内心闪过一丝慌乱。
“二叔,我在粮店这些年也正如九弟所言,确实为你赚了钱,当然,我的成长也多亏你这些年培养。”
“是啊。”刘少堂说。他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这弟弟与朱秃子联手演了一出好戏,我仍不知道竟然培养出你这么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如果等我家产转给你,那时再来反我,那我真的输得干净彻底了。”
“只怪你老眼昏花,你不想想,我能一辈子甘当你家账房?我想当掌柜有几年了。”
“你有没有想过圩囤粮店迟早是你当掌柜。”
“别骗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从你让刘家昌进粮店学徒,我己经知道你不信任我了,好在我早有准备,如不然输得干净彻底刘是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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