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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见延顺,她脸色坏得像是死人,仿佛厚厚敷了数层粉。
进门时,雅碧在喂她喝药。满屋子的药味,苦而清新。她从来不要人操心的,也不闹脾气,喝药的时候都是乖乖的。
见了我,她很勉强的抬起手,对我露出淡而温和的笑容。
“沈夫人。”雅碧见过礼,眼泪哗哗的就淌了下来。
我强自扯出笑来,上前握了延顺的手,欢快道:“我从大雪山回来了。”
“真好,”她抬起枯瘦的手梳理我鬓角的发丝,“我这辈子唯一一回离开长安城,就是由你陪着去入蜀,从来不知道大雪山什么模样。”
我捧了她的脸,道:“我和你说,等你病好了,再一起去。”
“又说孩子气的话,”她温和的说,像个长辈,“你当我不知道吗?我儿子惦记我,在下面整夜整夜哭得睡不着觉。我该去找他了。”
我紧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放声大哭。
她咳嗽起来,咳到一半变作了呕吐,床下的木盆子接了,一半是药一半是血。
雅碧忙把我往外推,外头的大夫则匆匆忙忙赶进去。我紧攥了雅碧不肯松手,只茫然无措地看着她。
“公主在成都就一直没养好,病得断断续续的,”雅碧哽咽着向我解释,“后来叛军伏诛,陛下龙辇要回长安。皇后娘娘怜惜她身体不好,要她在成都养好了再回去,公主只是不肯。她说、她说——”雅碧痛哭失声,“她说自己反正是要死的,怎么也得死在长安城里。”
我倚在红色宫墙上,整个人都是软的。
“结果,从成都一路颠簸着回来,身体更坏了,眼见着不行了。”雅碧还在哭哭啼啼,“现在是吃也吃不下,喝也喝不了,好容易喂了一碗药,一转身就全给吐了……沈夫人,公主夜夜都喊范将军的名字,她去找他,会快活些吗?”
“会吧。”我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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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枕壶便收拾着准备去扬州赴任。
优姝生了个小姑娘,身娇体软的,一双眼睛伶伶俐俐。优姝名她作优红,整日里喊她“红红奴”。我替红红奴求了个符,塞进香囊里,让她挂在脖子底下,却被小丫头的口水淋得湿透了。
临去前把眠香占玉楼交给优姝管了,过程比我想的简单太多。
“阿姝,”我说,“我师姐的眠香占玉楼,你往后帮忙看着呗?”
她敏锐的抬起头,问:“深鹂夫人呢?”
我别过脸道:“我师姐云游去了,不过个百来年不会回来,这辈子大约见不到她了。”
“他们方外之人倒是舍得下”,优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利落的向我摊开手掌,“账本呢?”
我赶忙把账本交给她,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临去前,我和枕壶还去生罚山上与师兄饯别。他眼睛还没好,白绫松松垮垮的覆着,抱了把古琴,横坐在窗台,伸手懒懒的撩拨。
他预料到了我们来饯别,早早斟了三杯酒。我三人各自把盏喝了,他便如释重负的道:“从此阿昙便去祸害扬州人了。”
我笑眯眯坐近了他撒娇道:“师兄会不会去扬州看我们?”
“有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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