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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贺祥伸出手臂托出了白闻生的两边手臂,侧着头长叹了一声:“对不起子卿,我跑了好几天都没有买到船票。说是五月二十号之前的船票都卖完了。”

白闻生脸一寒,浑身都泛起冷:“那怎么办?”

张贺祥看着他模样,心里更是内疚:“我再想想办法,去找几个朋友。”

“你朋友里有能帮上忙的么?”白闻生绝望地问。

张贺祥低头叹了一口:“尽力试试吧。总之你信我,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

白闻生抬头看着张贺祥说:“刚才,在大厅,我遇到了苏时征,就是苏家老三。估计我们的事情也瞒不住了……就连苏时瑛的丈夫也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唉。若这婚没逃成,倒是惹出麻烦来那怎么好?”张贺祥愤慨道。

白闻生无望地笑了出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办法总是要想的。你不怕陪着我就好。但是,你若不敢,说出来无妨。”

张贺祥一把将白闻生搂了住,深深将白闻生的头摁在自己怀里。白闻生也紧抱住张贺祥,肩膀开始颤抖。两人紧密相拥着,倒好像什么都不顾了,两人还从未有如此靠近的时候。可当清醒过来发现现在所做的事情时,都暗暗惊吓身体无不僵直起来。白闻生推开人,张贺祥也主动退后,两人尴尬沉默了下。白闻生先说道:“时间不早,我还是回去吧。”

张贺祥一点头:“嗯。船票,我会想办法弄到的。”

“好。”白闻生转身走了,身体还麻麻的,思想也有点凝滞。

白闻生是坐黄包车回家的。傍晚的风有点过于清凉,吹在他脸上钻进衣领里。白闻生不想回苏家,可是这是他现在唯一的路。两道都是梧桐,遮挡了铺满夕阳的半边天空,仅仅留下一线。白闻生看着看着,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个人。周习坤不是说可以帮自己?那能不能让他帮忙买一张船票呢?

白闻生轻叹息着,周习坤那人到底存了一个什么心思,白闻生是还没有读懂。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去冒这个险。

黄包车停在离苏公馆还有一段距离的街口,白闻生一路小心谨慎地走到了正门。反正大抵苏时征会将自己去荣昌大饭店的事情说出,也不必躲躲藏藏,不然更叫人疑心。可是他刚走到苏公馆的大宅前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巨大的苏成泰的训斥声。

白闻生一边进屋一边小声问管家李富:“怎么了?”

李富皱着眉头一副操心模样说:“今天三少爷在外面惹事让老爷知道了,正教训呢。”

白闻生的心“咯噔”一下。他小心走到大厅,耳边苏成泰的声音也越发如雷声般灌入耳朵。

“你这个畜生!你知道你给我苏家得罪了多少人么?”

“爸!是那个姓严的恬不知耻,调戏女人。”苏时征已经是泪流满面,一半脸红肿着跪在地上大声道。

苏成泰一个巴掌又扇了过去,脆响一声后,苏时征被打倒在地上。苏时征惨叫了一声,捂着脸半天没直起。

“你还敢说!为了一个下三滥的风尘女人,你还装英雄!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两重!他们联合设计陷害你你都不知道!”苏成泰气的额上青筋暴涨,脸成了猪肝色。

“娇娇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要污蔑她!”苏时征艰难爬起来跪直了,摇着他那张红肿得如同柿子的脸嘶吼着说。

“混蛋!”苏成泰气不打一处又高举起手。苏时征吓得条件反射地往后一坐。一边的苏时瑛连忙过去拉住她爸爸往沙发上坐:“爸,你生气归生气,别气坏了身体。”

苏时征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抬头目光落到了刚进屋的白闻生身上,气得一下跳起来,指着白闻生说:“就是你,你嘴贱向爸爸告密的是不是!”

白闻生怔住不能动。苏成泰看了一眼白闻生,又转过头气道:“你这丑事,都要传遍整个上海了!你当你爸是聋子瞎子么?”

“岳父,你也别责罚他了,他这个年纪都是年轻气盛。”白闻生不得不劝架说。

“谁让你装好人。”苏时征扭着下巴嘀咕了几句。

苏成泰一瞪眼,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简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和他说人话,都和对牛弹琴一样,道“今晚上你别吃饭了,到院子里给我跪着。”

苏时征急了,眼泪都簌簌往下掉了:“爸~!”

“还不快滚!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苏时征一听连滚带爬地就往外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什么的用的飞快~~~使劲赶文!!求补血~

☆、8意难平

这一餐饭吃得十分安静。大家也是嚼的时间长,伸筷子的次数少。就连苏时婷也觉得气氛不对,扒拉着饭直咽。白闻生喝了一口鱼汤,抬头正好看到周习坤在看着自己,他连忙低下头,竟然呛得轻声咳嗽了一声。

苏成泰看过去问:“你不要紧吧?”

白闻生镇定了一下摇头:“没事。岳父,我下午去见了一个老同学,正好遇到了三弟,才让三弟误会了吧。“

“我知道,没你事。”苏成泰说。

白闻生松了一口气轻嗯了一声,又不自觉地看了周习坤一眼。周习坤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周习坤知道白闻生去见谁,但是当然没打算揭穿他。饭后大家各自回房,苏家的天气是由苏老爷掌控的。如果他生气了,整个宅子里那必然是乌云密布,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在离开餐桌前,苏成泰留下话,谁也不准去管苏三少爷,就让他跪一夜。凭苏时征的身子骨,那是肯定熬不动的,但是大家也没人敢多替他求情一句。原来今天下午苏时征打的人竟然是新调来上任的市长的二儿子,严秉林。

这一夜倒是平静得诡异。苏时瑛早已拉着苏时婷睡下,而周习坤则关着门在客房里。客房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被褥是前些天仆人新铺上的。周习坤一人也无聊,便拿着一张报纸,靠在床头在闲看。

今晚上白闻生看他的眼神,总似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又不主动开口。周习坤看得出来,也没去应声。白闻生那人自傲,不会好意思求人说什么,不过总有憋不住的时候。

突然“咚咚”地声音,让周习坤一惊。可那声音不是敲门声,而是敲窗户玻璃的声音。这个客房在二楼,这三更半夜的传来敲床声,不是骇人么?好在周习坤并不怕这些,他走到窗边一下拉开窗帘,窗玻璃外面黑黢黢的果然有个人影。周习坤眯眼细看了看,本是看不清楚。可紧接着一张脸就贴在了窗户玻璃上,嘴里还在细声喊着:“姐夫,姐夫,快把窗户打开。”原来是苏家三少爷。

周习坤连忙打开窗子。拽着苏时征的胳膊,把一身僵硬的人给拖了进来,又赶快关上窗户和窗帘。

“你怎么爬窗户?多危险。”周习坤倒了一杯热茶让苏时征捂着。这时候苏时征自己已经脱了他那条跪满了泥土的外裤,缩在床上裹着被子直抖,单单露出个头来,他模样英俊只是脸上还留着红肿和一道道泪痕,总之相当的狼狈。

“没事。以前小时候溜出去玩,都这么爬上来,这条路我熟。”苏时征捧着茶哆嗦说,忽然他一副委屈神态看着周习坤,蹙着两道细长眉毛,快哭了似的说:“我爸太狠了,跪到现在都没人理我,明天早上不冻死饿死也得累死。姐夫,你收我一夜吧。”

周习坤笑着开玩笑地说:“那我明天岂不是要落个包庇之罪?”

“不会!我一早天不亮就过去跪着,别人肯定不会知道的。”苏时征说。

“那我再去拿几床被褥打地铺吧。”周习坤转身,苏时征连忙一把拉住了周习坤的衣服,急说:“那还不叫人给发现了。”说着苏时征拉着周习坤,自己往床里面挪了挪。“床这么大,我们两个睡也没问题。”

周习坤被他拉得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床上。苏时征则一手打开了裹着自己的被子说:“姐夫,快进被子吧。还是你嫌弃我没洗澡啊。”

周习坤忍不住笑出声,重新躺回到床上。苏时征的手脚就缠上来抱住他,像个孩子似的抱怨说:“我一身骨头都要跪散了……,为了一个外人竟然不认自己儿子。”

周习坤躺着不动,任苏时征抱着说:“你明天好好道个歉就好了。你毕竟是他亲生儿子。”

“哼,说不定是抱养回来的。”苏时征气说。

两人正说着忽然又传来几声轻微地敲门声。苏时征楞了楞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一听的确是这屋的,连忙对着周习坤比了一个“嘘”的动作,调头就钻进被窝里躲了起来。周习坤一看不禁失笑,这哪藏得住,分明是有人的样子。

忽然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周习坤便过去开门。他将门打开一条门缝往外一看,发现是白闻生站在门外。两人四目相对地望了一眼,白闻生也不说话,还是周习坤先开口:“找我有事?”

“这…。能进去说么?”白闻生问。他是想来问船票的事情,刚才在房间里左思右想了好久,犹豫到现在才下定决定找周习坤一试。

周习坤知道他为什么来找自己,他也正等着,可惜现在多了一个苏时征在房间里,实在是时候不对。他用手撑着门,身体挡住了房间里一线光,没有让开的意思,温柔笑说:“我准备睡了,可能不太方便,不然明天说?”

“这……好吧。”白闻生心里一凉,眼睛朝着房间里正好看了一眼,见床上一角被褥凌乱也觉得有些不太好。连忙往后一退说:“那明天再说吧,晚安。”

周习坤知道白闻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才关上房门。这时候苏时征才从被子里露头出来,被闷得直喘气,一边气咻咻地问:“他这个时候来找你干什么?你和他很好么?”

周习坤笑着走到床边坐下:“只是认识。”

苏时征眉头一皱:“也不知道我爸干嘛那么喜欢他。我今天膝盖都跪紫了。”说着他从被子里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来给周习坤看。可不,白嫩膝盖上老大一块红紫的血印子,相当显眼。

周习坤手掌握到了苏时征膝盖上,没怎么用力地揉了揉,说:“我给你用药酒揉揉?”

苏时征疼得龇牙一声,抱住自己膝盖直喊:“疼疼疼…。不,我就要留给我爸看看,有这么不心疼儿子的老子么!”

“你跟他有什么好倔的?”周习坤揉了一把苏时征的乱发,躺到床上,拎来一点被子盖着。

苏时征一头倒下窜到周习坤身边,跟他抢着枕头睡着说:“我爸是被那姓白的下了迷药了。姐夫,你可得站在我这边啊。”

“好吧,好吧。快睡觉吧。”周习坤说,他一侧头,果然苏时征已经在自己身边微张着嘴,合着眼睛,睡得迷迷糊糊就要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白闻生起床的时候,苏时征已经开始在客厅里开始泪流满面的哭诉了。他父亲要他和自己一起去严家登门道歉,可是他哪里拉得下面子,死也不肯去。气得他爸又想动用家规了。

整个房间里又是哭骂声响成了一片。到最后苏时征也不肯妥协,自虐地将脑袋直往墙上磕。苏成泰是又心疼又心急,气的满脸胀红。还是周习坤出来说代替苏时征去赔礼,这件事才算勉强有了结果,都各自找了台阶下了。

白闻生看着这一幕也是心忧。他急得当然不是苏家的事,只是这婚期临近,请帖喜宴早就安排妥当,他实在是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趁着周习坤去换衣服的间隙,白闻生便悄悄跟了去。

周习坤这时候正在系着一条暗蓝领带,他从镜子里看到白闻生进屋。他手上将领带轻轻一抽,松垮地挂在了脖子上,眼睛则一直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白闻生。

“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可以不可以……。”白闻生低着头双手紧捏着拳头,显然是费了一番力气才说出来。

“什么事?”周习坤没有转过身,只是注视着镜子。

“我……我想要一张三日后去日本的船票。你能帮我买到么?”白闻生强迫着自己放低自己的心,用恳切的语气道。

周习坤眉头一挑,仿佛是出乎意料地转过身:“去日本,你要去日本?”

“嗯。我已经想好了,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知道这个事很为难,可你说过可以帮我……。这次算我求你了……。”白闻生从来没有求过人,现在也算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不知道要如何说才能让周习坤答应帮自己。

却没想到周习坤只是轻巧地说:“可以。如果你已经决定了的话。”

“真的,可以?”白闻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当然,说到做到。不过……。”周习坤笑了笑又没再继续说下去。

“不过什么?”白闻生掩饰不住喜悦,嘴角情不自禁扬起。

“不过……还真有点不想帮你。”周习坤看着他那神态,眼神沉了沉。

“为什么?”白闻生皱皱眉。

“你这一走,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周习坤笑说。

白闻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周习坤的目光总是让低下头:“人生何处不相逢,以后自然还可以见面。”

“好一个人生何处不相逢。”周习坤笑转过身,拍了拍白闻生的肩膀:“那我总会等着那个相逢之日了。我走了,不然老爷子又要冒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每个星期都像这个星期一样,上班时间少,放假时间多,该有多好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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