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的话句句如针,刺得严鸿不住肝儿颤。偷偷瞥一眼严嵩,一双老眼也是直盯着自己,颇有些严肃。好在,这事儿自己倒是胸有成竹。就在赎三人回府的路上,他就早已想好怎么回话了。
毕竟,要直接给老爹说,我是为了娶一个女山贼,不敢得罪陆炳,才好好对咱家大仇人的,非被严世蕃拉下去tjjtds不可。
因而严鸿不慌不忙道:“回爷爷、爹爹的话。那雪艳娘长得确实美艳动人,若单是在教坊司卖身,孩儿却也愿去一亲芳泽。只是,她这身份,孩儿若随意去招惹,却是给咱严家添了麻烦。”
严世蕃眉毛一竖:“好个小儿,你却也知道给严家添麻烦!既然如此,又何以做出这等事?”
严鸿道:“去教坊司赎人这事,非是孩儿不知好歹。只是孩儿想来,莫怀古大胆妄为,谋刺爷爷,已然被拿下,早晚正法。他的妻儿,却对我严家做不得祸害。让她们三人在坊司内任人凌辱,于我们严家也没什么用处,无非空显霸道。当今圣天子在位,我严家位极人臣,一味霸道,却非臣子自保之道。实应该韬光养晦,而不该锋芒太露啊。”
“大胆!”严世蕃直听的七窍生烟,几要拍案而起。你说严家霸道,不如直接说你爹我霸道好了。
“东楼。”倒是严嵩脸上依旧古井不波,双目微合:“现在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自己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鸿儿,你接着说,有何想法,对的错的,我说出来与你爹爹和我听。若有不对的地方,我们自会指点你。”
严鸿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如果不是自己知道严家在未来某一天的命运是抄家,他也许也不会提出什么韬光养晦的策略。尤其,严家现在的立场是倾向景王,若按常规思路,既然都zhǔnbèi插手皇子之争了,自然要扯大旗,立山头,招兵买马,以为景王羽翼。
而这样的行为,当然也注定难以低调。也就不怪严世蕃会发作了。严鸿的这句句话,分明是在暗指严家眼下的策略有偏差嘛。
严鸿之所以老想着退一步,就在他知道所谓的历史走向。可是他又不能直接告诉严世蕃,说老爸你不要这么嚣张了,咱们家用不了多久就完蛋了,爷爷要被活活饿死,你倒tòngkuài,直接西四牌楼砍头的干活啦。
不过,现在爷爷严嵩再次出来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因而严鸿壮了壮胆子,jìxù说道:“是,孩儿愚钝的地方,还请爷爷、爹爹多多教诲。孩儿今天之所以去把莫家的几个人赎出来,原因有三条。”
严世蕃冷笑道:“好小子,管账管得出息了,倒是有章程。说来听听。”
严鸿道:“第一条,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严府是什么身份?当朝首揆阁老府,大明重臣第一家。那莫怀古是什么身份?论官不过小小锦衣卫百户,勾结叛党,谋刺权贵,还被拿住杀了。咱严府犯得着和他计较?谋刺这事,在莫怀古是以小博大,在咱严府,要他莫怀古的死活,又能增减咱多少好处?那完全是出于国家律法的kǎolǜ。回头这莫怀古的妻儿若是长久在教坊司接客,知道的人免不了说一句:哟,这不是莫百户的家眷么,怎么在这儿接客哪?那位说,您不知道啊,莫怀古谋刺严阁老,被天兵拿住,吃了一剐,故而妻儿在此接客。这位再说,哎呀,想不到堂堂阁老,也有人敢行刺啊!爷爷、爹爹请想,市井里若是长年累月如此流传此事,对咱严府,到底是光彩呢,还是不光彩?堂堂阁老府,对锦衣卫犯官的家眷,就算追究到底,能显出多少威风?”
严嵩听了,拈着胡须,微微点头。严世蕃脸上却余怒未消:“竖子,你倒说得好评话。难道不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道理么?”
严鸿道:“父亲大人jiāoxùn得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确实应当。不过孩儿以为,这事的根,不在莫兴祖这孩童。这后患,也不在莫家这几个女人。想那莫兴祖年不满十岁,就算叫他拿起刀来继承父业,谋刺爷爷或爹爹,没有几年时间,他能做得到么?这三个女人就更不用说了。怎么处置他们,其实无关大局。真正的祸根,真正的后患,却是在朝堂之上。”
严嵩听到这话,灰白的眉毛纠了一下。严世蕃的脸也不似方才那样冷峻,露出专心听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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