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闻听此言,心中顿时释怀。原来施大胜去教坊司,并非严鸿勾结锦衣,而是他奉命另有公干,与严鸿“凑巧”遇到了。当然,这事的幕后策划,都是陆炳。
不过,既然不是严府孙少爷勾结锦衣卫,而是锦衣卫老大安排严府孙少爷干荒唐事,那这事儿的性质也就完全不同了。嘉靖对陆炳,始终不曾生出半点疑心。
这一来,最大的一个心病一去,天子里已经把对严鸿的处罚降了个档次。原本想将其发配南京,现在已经改为,回头找来严嵩,跟老严好好聊几句,叫他孙少爷别那么夸张,这也就算了。
陆炳本是当朝第一号特务头子,察言观色的能耐岂是等闲?早看嘉靖脸色缓和两分,当即jìxù说道:
“至于严鸿救人一事,臣弟的安排虽不敢说算无遗策,却也并非胡乱托人。这件事,也是他出面最为héshì。毕竟那种地方,灯红酒绿,藏污纳垢。真要让个成名的文武,一等才俊前去,也实在是有些尴尬。由zhègè素怀纨绔之名的小子出面,他在里面熟门熟路,倒是恰当。皇兄金口御言,断无更改之理。既然说了要把莫家母女三人发配教坊司,岂能不去?但是皇兄同样未说过不许人赎身脱籍。因而,让一个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去教坊司赎人出来,正是理所当然。现在这莫家一门已经脱险,都在叩谢皇恩浩荡,不伤蝼蚁。而那般锦衣官校,虽然恨莫怀古不知死活,行刺大臣,但毕竟有袍泽之谊,如今见同僚眷属脱身,也是人人感念天子仁德。”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嘉靖皇帝听得陆炳这句话,脸上笑容又添了一二分。至于莫家一门是不是真的叩谢皇恩浩荡,锦衣官校是不是真的人人感念天子仁德,反正全在陆大都督一说,谁还敢去反驳说不是这样?
陆炳接着道:“至于说什么狎玩母女云云,则实在是无稽之谈。当时在教坊司中,严鸿入房去虽然同莫家母女三人共待了一段时间,但他同三人出来之后,那三人衣衫完好,表情如常。臣弟特意派的人近处看得清楚,他实在并未与之有甚男女之事。严鸿将人接出教坊后,连夜送到客栈之中安顿。严鸿虽然风流好色,但大小事倒拿的准,不会肆意妄为。所以zhègè奏折上写的一些东西,臣弟却是不知,或许郭御史所知情形比我锦衣官校查访到的消息更为清楚?”
是啊,你郭御史是风闻言事无罪,不过也只是风闻言事。换句话说是捕风捉影,要讲查明真相,搜集证据,跟锦衣卫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而这样一来,严鸿的行为也从打皇帝的脸,变成了替皇帝背书。
黄锦听这哥俩一唱一和,在旁边暗道了一声:苦也。他自知道皇帝与陆炳的关系是何等亲近,如今陆文孚站出来替严鸿佐证,而且句句都正挠中天子的痒处。那么,天子的态度,恐怕也会转变到支持严鸿上。这么一来,吴山的这番弹劾,不但是白费心思,怕是还要起反作用了。
果然,嘉靖听陆炳说完,脸上表情已然完全放松,初始的一点点不悦完全散尽。他笑道:“文孚为当朝第一等的智勇双全之士,你的识人眼光,必然不差。照你说来,这严鸿是何等样人?”
陆炳也一笑,道:
“回皇兄的话,这严鸿乃是当朝一品元辅之孙,家境富贵,更蒙皇恩浩荡,赐他个中书舍人,这些且不必多说。论到本人品行么,不敢隐瞒皇兄,那小子除了长得唇红齿白,五官端正,颇为俊美之外,真真是不学无术,文武两道皆无所长。这样的纨绔,北京城内少说也有百人之多,然这严鸿,却有趣的很,乃是当世一等妙人。”
有趣二字,zhègè评价本身就有趣了。文武两道皆无所长,虽然听上去是给严鸿的才能判了死刑。但是,大明朝缺乏文武之才么?嘉靖天子对于那些所谓文武大才,本也就看的腻了。反倒是能被陆炳称为有趣的人,却是少见。
就冲这有趣二字,天子对于严鸿zhègè名字就记的更熟悉了些。所谓简在帝心,并非仅指你文韬武略能够让皇帝记住。哪怕是有什么丢人的事,能够二到让皇帝记住,搏皇上hāhā大笑,都可以算做成功。
事实上,前番严鸿在剿灭天佑皇国一案中大破白莲妖术的立功之事,朝廷也是有奏章禀告的。对这种事儿,嘉靖只是听听而已,根本不往心里去。大明疆土辽阔,哪年不来几个蚂蚱蹦跳,剿了也就剿了,谁在乎你大功大母的?
同样,陆炳若是在嘉靖面前称赞严鸿文韬武略,才具过人,那嘉靖连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但这有趣二字,却反而勾起了他听下去的欲望:“哦?这小子有甚有趣法?皇弟不妨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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