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郑晓,严世蕃盘算,今儿个真要收了郑晓,那都察院基本就成了严家夹袋中的物件。日后再看谁不顺眼,根本不用再出动严府的嫡系人马,只要可以发动都察院的科道官员,便能用奏章将之斩落马下。这样一来,严府的势力等于平添三分,甚至盟友陆炳的锦衣卫面对着已经掌握了都察院的严府,恐怕也只能更加恭顺,甘居走卒。真是越想越gāoxìng。
可是如今被严鸿这么一折腾,严世蕃先前这百般精妙的谋划,便全成了一场空。供状既然已经到了陆炳手里,那么挟持郑晓什么的就别提了。陆炳虽然是严府的盟友,他也绝不会为了严府能收编都察院,而再去办枉法之事。郑国器的人头,多半要保不住了。
而原本答应好放郑国器一马,最后却直接断送郑国器的命,这不但违背了官场上的潜规则,而且把严郑双方弄成了不死不休的血仇。眼见好好一个机会反而成了麻烦,严世蕃自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把眼前zhègè逆子的屁股打开花。
严鸿面对暴怒的父亲,先是低头承受了一通发作,接着抬起头道:“禀祖父、父亲大人,这其中的利害,孩儿并非完全不知。孩儿也知道,有了这份口供,就可以要挟郑晓,甚至为我所用。但是这样一来,郑国器那个禽兽,却可以逃脱惩戒了。这实非孩儿所愿。”严鸿也是豁出去了,索性把心头所想也直接说出。
“哼!你既然明白此中轻重,却还是把那份口供给了陆炳,在你心里到底是谁近谁远?”严世蕃咬牙切齿道,“你破坏了我严家的大事,到底在想些什么!伸冤?那冯生不过是区区一个国子监监生,挨几下板子又没丢命,你只要洗清他的罪状,高拱那边便不会有话说。你难不成还要为个穷书生去讨什么公道?他的死活恩仇,与我严家什么相干!惩戒?郑国器是禽兽也好,是畜生也罢,与我严家什么相干?他杀的也不过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而已。今后我要把他郑家变成我严家的守护之犬,你堂堂严府大少爷,和一条狗计较个什么劲!鸿儿,你永远别忘了,你是严家的公子,吃里扒外,真把严家弄垮了,第一个哭的jiùshì你!”
严世蕃越说越jīdòng,拳头挥来挥去,人也一瘸一拐向跪在地上的严鸿逼近,口沫星子往严鸿脸上乱溅。
严鸿也不敢伸手去擦。只等严世蕃声嘶力竭的发作稍微告一段落,他才乘隙说道:“祖父、父亲大人容禀,父亲借此计策收郑家的dǎsuàn,果然十分高妙。然而孩儿却另有想法。”zhègè毫不奇怪,严鸿自从把供状交给陆炳之时,便知道必然面对家中的诘难。一些说辞,也是在心中琢磨了许多遍的。
严世蕃正在气头上,最烦严鸿这种说辞。待要责骂,严嵩却再次出来调和:“鸿儿,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严鸿吸一口气,道:“父亲,孩儿以为,养狼当犬,也难看家。郑国器此人狼子野心。所谓虎毒不食子,可是郑国器年方二十一岁,就能把自个通奸的情妇,连同怀中的亲骨肉一起杀死,真是行事不择手段。这种蛇蝎一样的人物,为敌固然要杀,为友也不能容这种人在身边,否则,很可能一个不慎,反遭其害。”
严嵩听了,微微点头。严鸿jìxù道:“再则,正如爹爹所说,郑国器zhègè狗头,是禽兽也好,畜生也好,和我们严府本无关系。但是,郑家这群狗,一向是我严府潜在的敌人。对于这种劲敌,我们仅仅凭借一份供状来要挟他,孩儿认为终究长久不了。有朝一日,一旦这制约失效,或者郑家不堪制约,狗急跳墙,那么恐怕我们倒要措手不及,为其所反噬。与其这样,不日今日来个斩草除根。”
严嵩微微一笑:“鸿儿,前番莫怀古一案,你父说要斩草除根,你却叫网开一面。今日为何反其道而行之?”
严鸿道:“禀祖父,前番洪吉、莫怀古狗胆包天,行刺祖父,已经拿获。正所谓根基已断,主干已折,剩的孤儿寡母,无足为患,正好让我们严府来怀柔以示众。可是如今,郑晓实力尚存,我们若是只凭一区区郑国器制约他,好比抓住狗尾巴来制约一条狗。一旦那狗忍痛把尾巴挣断,猛扑过来,那我们反受其害。”
严嵩面带喜色,捻须:“zhègè比方倒也有趣。鸿儿你jìxù说。”
严鸿看了爷爷的表情,觉得这事儿有几分靠谱了,说话声音也大起来:“还有一点,那郑晓一向自称是清流人物,秉公执法,还要从锦衣卫手中分权。可是他自个的儿子通奸杀人,他还包庇护短,甚至陷害无辜之人。这般kěè的老东西,孩儿实在不想看他在朝廷上显摆那副臭脸。但是反过来想,既然zhègè所谓的清官为了儿子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勾当,那么孩儿如果把他儿子给干掉,不但让他知道丧子的滋味,同时也是在世人面前揭露他的伪善嘴脸。这样一来,zhègè老东西说不定一口气气死了,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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