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眼见严阁老来迎,赶紧上前行礼:“居正见过元翁。居正是后生小辈,何劳元翁起身相迎,实在愧不敢当。”
严嵩hēhē笑道:“叔大,老夫年将八旬,这些虚文繁礼,却也不讲那么清了。惟独膝下这三个孙儿,却是牵挂得紧。你是鸿儿的恩师,便当是我严家一等的贵客,可不能失了礼数。鸿儿这里,却还须你多多看顾啊。”一面招呼严鸿,上来拜过老师。
严鸿心中对张居正,也由原本纯从后来人的抽象崇拜,变成了实打实的敬佩。别的不说,单只在严阁老府上谈笑自若的这份镇定,便可称当朝少有。而在国子监一番问答,面对自己离经叛道的说法,依然能与他逐条分析,也足见这位大改革家胸襟和见识不凡。
因此他上前恭恭敬敬下跪稽首:“学生严鸿,见过恩师。”
张居正赶紧搀扶:“贤契请起。”
一边,严鹄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是酸又是臭地往边上唾了一口:“这没骨头的孙子,把严府脸都丢尽了!”
张居正得严嵩这样厚待,恭敬而不失自如。严嵩招呼他坐下,他便在下手坐下,笑道:“元翁家学渊源,严君受此熏陶,自当有成就。”
严嵩道:“叔大却也不须客气。我这孙儿,自幼顽皮。他在国子监如何,叔大直说。便是有该打的地方,叔大不方便动手,老夫这根拐棍还抡得动。”
严鹄在一边暗自咬牙:“这还用问?严鸿读书的本事,和我一般高低,这进了国子监还有好的?爷爷,你最好把他的狗腿打断好了!”
张居正正色道:“元翁,以居正看来,令孙严君天资过人,虽然寻章摘句的本领未敢称突出,但满腹真才实学,见识眼光,却远非同侪可比。居正不才,不敢贪天功为己有。今日国子监中,虽然学子不少,也不乏些吟诗作赋,作策发论的熟手。但真以处世济民的才调,能与严君比肩者,实无一人。”
若说前面的话是恭维,后面这话,含金量可不低,真当的起一词之褒胜于华衮。严嵩呢,毕竟不糊涂。严鸿平时在家中啥德行他也知道个六七,而严鸿在寿宴刺杀案和安定门杀人案中发表那些议论,确实让老首辅也颇感有力。
如果张居正称赞严鸿精通经典,学富五车,那是公开打脸呢。但张居正zhègè评价,可以说正与他的观测相符。因此严嵩hāhā大笑道:“叔大莫要谬赞。这小子从小被老夫和老妻惯坏了,最是惫懒,从不肯用心向学,也只有叔大才能教的好他。鸿儿,今日张先生夸你几句,你可莫要自傲,日后还得好好向张先生讨教。”
严鸿道声:“是。“毕恭毕敬,又行一礼:“学生能在恩师门下听受教诲,实是托了爷爷的洪福。今后,尚要请先生多多提携。”这一番话,说的至诚至切,全无一点嬉皮笑脸的纨绔作风。
宾主之间言谈甚欢,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móyàng,惟独气得个二少爷严鹄鼓嘴不语,只好借酒浇愁。这会儿在而内宅里,坠儿则在向晚娘绘声绘色,转述着张居正的话:
“小姐,奴婢哪敢骗您啊。这真是严洛从前面听来的消息,决不会有错。那位张司业,人长得可真叫帅气,他满口称赞姑爷,说是国子监里一堆学子,论才学,谁也不如他。老太爷笑的嘴都合不拢,拉着姑爷陪张老爷说话吃酒,依小奴看,姑爷平日里便是装模做样,shíjì上是有才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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