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时已经并排坐到了铺着雪白床单的床沿边,沈沫的声音,亦是有些软软的,又有些闷闷的,乍听之下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的感情,然细听起来却又空荡荡的,全然的陈述而已。
沈沫现在确实是有些发空的,也有些从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那样的张皇失措的,关键就在于眼前的这个秦晋太让他觉得陌生了,陌生到几乎让他无从下手。
他想过秦晋状况会很糟,可他没想到秦晋会糟到这种地步;他从前见到的秦晋永远都是衣着光鲜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就算是伤害他,就算是怀疑他,也都是显得那样的理直气壮,那样的斩钉截铁,何曾像他今天看到的这样,一丝生气也无?
心疼吗?也许吧!
难受吗?只有一点点,心酸倒是真的——
秦晋,倘若你早就知道离了我你会是这般下场,那你当初的时候,会不会就会对我稍微好一点,会不会,就不会把我伤的那样重,那样狠?
沈沫也知,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还说什么当初,真的有一点点扯淡,也有一点点可笑,可没办法,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尤其看到秦晋这个样子,他是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不朝这个方向想。
而且既然思维都已经行进到了这里,那么另一个更加现实也更加冷酷的声音也就控制不住的便冒了头,不断在心底响起——
沈沫你今天到底是干什么来了呢?想要看看秦晋吗?可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又能改变什么?除了让自己多添一桩心事之外,回过头去,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你也还不是会继续和尚非在一起?
沈沫啊沈沫,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你,怎么居然也会犯这样的错?你这样犹豫不决的既给秦晋希望又让他绝望,本质上和秦晋从前的行为又有什么两样儿呢?相见不如怀念,你不是早知道了的吗?
乘早走吧,别在这儿呆了,还秦晋一个安宁,也给自己一个安宁吧,更重要的是,给尚非一个安心,一个放心吧!你是知道的,他那么爱你!
沈沫,你明白吗?
思绪飘得太远,于是当豁然觉察到自己居然坐在秦晋的身边,坐在秦晋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想尚非,尤其秦晋还是这样的时候,一时间沈沫不由自主的便有些愧疚,又有些慌乱,脸上也反射性的有些烧了起来,只是心底的那个声音却偏偏生了根似的,不但驱赶不走,反而还越来越茁壮,越来越响亮,搅得沈沫都有些如坐针毡了。
理智与情感之间还正在激越的对抗着,沈沫原本胡乱的抓着抽纸盒的那只悬在半空里的手却是蓦地被一双烧红的火钳一样灼烫的大手给紧紧抓住了。
啪地一下,手里的抽纸盒直直落在了床面前的地板上,而一张纸巾亦随着盒子的落下,轻飘飘的逸了出来,暗夜之中苍白的、没有魂魄的幽灵一样的。
不但是抓着抽纸盒的那只手,而且是茫然的垂落在身侧的另一只手,也随即被攥住了,然后紧接着,一个微微有些扎手的、毛茸茸湿漉漉的东西便低垂了下来,严丝合缝的抵在了沈沫被掰开的手掌的掌心。
那是秦晋的脑袋,秦晋将自己的整张脸孔,都埋到了沈沫的手心里。
下意识的用力的挣扎了几下,无奈秦晋抓得太紧,沈沫如何也都挣不脱,于是也就安静了下来,随他去了。
不是任何其他的一句话,而只是一句连称谓也都没有的空洞洞的你别这样了,比安慰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还不如。
将脸埋在沈沫柔软的掌心里,感受着他手心里那细细的纹路,秦晋终于忍不住的再次痛哭失声。
太多次的决裂,太深重的悔恨,累积到了现在,以至于他对自己能否还能赢回沈沫的信心,都早已经失去了。只是就让他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沈沫走远,他却又没有办法办到。
自己拉开门的一瞬间,沈沫脸上那懊丧而又失悔的神情早已经出卖了一切,说明了一切了,秦晋知道,秦晋全知道,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可不可以容许他暂时的把自己当成一个瞎子,暂时的自欺欺人一下,在沈沫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真实而又虚幻的场景里,多沉迷哪怕只是一秒?
“沈沫,我们回不去了吗?我们真的,已经到了回不去的地步了吗?”
哭出来的间隙,秦晋在心里默默的发问到,而心随意动,于是这个念头,也跟着舌头一起,暴露在了热得让人有些发昏的空气之中。
温热湿黏的泪水不断地冲刷着自己的手掌,又顺着自己的指缝,一滴一滴的砸到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心口方才还是思绪如潮千头万绪,可这一秒,也就真的空洞洞的,退了潮的沙滩一样,什么都不剩下了。
尤其是听到秦晋的那一句发问,沉闷的,含糊不清的发问,有那么一会儿,跟着了魔似的,沈沫也真是想不顾一切的抱着秦晋的脖子,跟着他一起抱头痛哭一场。
但总还是被残存无几的理智给阻断了,沈沫只是慢吞吞的、木然地抽出一只手来,抬到了秦晋的头顶上。
他是想要通过摸一摸秦晋的发顶这个动作,无声的安慰一下他的,此时此刻,今时今日,除了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他什么了,只是就是那只手即将按下去的时候,不知道忽而想到了什么,于是就连这个小小的表示,最终也都夭折了。
那只手,挣扎了几下,最后也还是悄无声息的垂落了下去。
秦晋是决计不知道这些的,此时的他,已经恍惚了,时间退回到了洪荒之外,而他自己,也跟着消失了,不见了,融化在了自己的悲哀之中,融化在了沈沫手心传递过来的那一丝卑微而模糊的暖意之中。
两个人就这样静悄悄的坐着,坐着,谁也没有动,也不曾开口,像是被风干了的两尊雕塑,又仿佛是沧海桑田恒古未变的两块磐石。
空落落的死一般的寂静里,一道欢快的、明显不合时宜的乐音却是忽尔开始大作,将所有的一切都统统划破。是秦晋的手机响了。
佝偻着的身形不由的便是一震,但既不肯抬头也不肯起身,秦晋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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