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我好了……”他小心的使脚腕落避开我的“魔爪”,话语里几乎带了点哀求,听过去有些中气不足。
“不扎怎么好!”我不是没有看见他额头上的冷汗,那是疼出来的。
“很痛的!”他皱起眉头,警惕的盯着我手中的三棱针。实话,三棱针针尖锐,扎进去的确有点痛。
“很痛的?”我咬牙,“谁让你天天出去疯的!”
彻底没耐性了,扑上床,不顾他的拳打脚踢和咒骂硬是捉到他压制在身下,握住他的双手扣在头顶上,三棱针毫不留情的往眉心,手腕,锁骨中间,肘窝,颈后扎下去,却险些因他的不合作而扎错了穴位。幸好手法还熟练,力道也拿捏的刚好,暗黑色的淤血立刻渗了出来,聚在眉心,黑珍珠一般。
他渐渐不再挣扎,全身无力下来,像虚脱了一样,大概是舒服一点儿了吧。我松开手,将针甩在屏风板上,撑起自己,低头看昏昏欲睡的他。终于肯安静了,像打了一架。这气死人的固执与三岁时一模一样。
凑到他耳边问:“还疼么?”
他皱了皱鼻子,垂下眼睑骂了句:“王八蛋。”
我莞尔,意料之中的。
九月份他开学了,孝闻街到效实中学的路程必须使他骑公车或骑单车。但对于紧张的学习计划来说,公车势必会占去一部分宝贵的时间,早班车再怎么早都是赶不上早自习的,因此不得不由他每天骑单车来回。想买私车的念头就是在那个时候有的,我不能忍受终日心惊肉跳的感觉,他骑单车并不安分,大小车祸一连串,国庆节前,家里备用的红汞整整150ml居然能让他用完,这都够遍体遴伤的份量了。
“骑车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有一回我故意问他。
他一本正经,说:“太多了,你具体指哪一天啊?”
他对我的态度不恭不敬,不叫我大哥,每次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都不热情,时间最长不会超过两秒。相处的时间更少了,只有他下夜自习后到睡觉以前的两个钟头,可以互不干涉的坐在一起看点书。我常常会在那个时段里松懈自己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并且只会在那个时间松懈,因为能够看到他完好如初精力充沛的存在于我的视线内。虽然他任性,冷漠,而且似乎总有些敌视我。
很难想象他一百六十八的身高,只有三十二公斤,攀在龙凤床顶梁上替我踩背时,几乎感觉不到他的重量,幸好他总是很用力,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放松我的肌肉,为此,我反倒先习惯他在背上的重量。
钮嬷嬷是在冬至的前一天病倒的,正确的说,应该是病了很久了,只是那天有了很明显的症状:在天井边洗衣物时突然呕了口血水,被雁文看到了。送到长风时,他第一次打了我的手机,语气相当慌张。
天气并不十分寒冷,钮嬷嬷在我替她办理的住院手续时说了一句让我和雁文都觉冷的话,她说:“你妈的坟头,倒是很久没有去了……”
当时我并未让她看到那张写着肝癌的诊断书。我想,许是因为她是多年的佛家居士,早已明白了自己的宿命。
内科由科主任亲自负责做钮嬷嬷的治疗方案,做的小心谨慎。但我们都知道,无论怎样小心谨慎都不可能改变一个事实:钮嬷嬷就要离开我们了。雁文的悲伤被强硬的克制在他平静的表情下,他还没有完全信任我,如果失去钮嬷嬷,对他而言就等于失去了全部的被爱。这强烈的不安与无措使他剑拔弩张风声鹤唳,他像个哨兵一般警惕的守在病床边,对每一种注射到钮嬷嬷体内的药物都要过问。他的药理已经自学的相当深厚了,远在我估计之上。
如果我沉默(九)
封刑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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