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年,战事紧挨着东北,他就不曾出来,直到各方休战议和,渌州以北为高延所辖,陵江以东十一州尽为大永,大豫不再过问,这才算是暂且安宁下来。
可大豫所有兵力逐渐对准西南,他不能不管,因为,他一直将岩秀当作好兄弟,再者,他的确在那片宁静祥和的土地上呆腻了,今日来安东,是打算乘舟南下,再取道永安,直抵大昆。
刚准备踏入安东酒楼的他,恰好瞥见了对面街角的欢斯夜,她身上有安东这海港之地往来之人所常见的风尘仆仆,可额间花钿与一双明眸却难掩注目,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他收回已经踏进酒楼的一只脚,拐了个弯走到欢斯夜跟前,道:“姑娘,我一看你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欢斯夜正烦闷着,闻声只是瞥了他一眼,道:“我有故事,你有银子吗?”
肃慎索离愣了愣,笑眯眯地点头道:“有,我有银子。”
欢斯夜这才仔细打量他,一张俊脸眉目飞扬,虽一袭简衣却自有气度,身旁还跟了个随从模样的人。
“看样子,是有八两银子的人。”打量完了,她心中有了七八分肯定,对他道:“我的故事,八两银子一个。”
“姑娘这故事,可不便宜啊。”他虽嘴上这么说,却将钱袋拿在手上抛了抛,道:“不如,去安东酒楼里坐下,姑娘一边喝茶,一边说故事。”
“行。”她想了片刻,爽快应下。
这回酒楼门口没人,她随肃慎索离一起顺利地进了去,掌柜的忙着算账,头也不抬地喊人招呼他们。
欢斯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肃慎索离从善如流地坐在她对面,将钱袋往桌中央一推,依旧笑眯眯地瞧着她。
欢斯夜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钱袋,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这也是当初她与初祈在外游历时听来的:“某地有个风尘女子,不仅模样好看,还有颗玲珑心肝,是她们那院的招牌。当地有个巨富商贾,垂涎她已久,奈何老鸨毫不松口那女子赎身一事。”
“这难道,是个情比金坚的故事?”肃慎索离猜测道:“又或,是个始乱终弃的故事?”
“俗气!”欢斯夜继续道:“这个商贾有个毛病,就是,怕因为钱财过多而引来强盗奸人,所以从不留现银,只囤米,他认为,这样即使引来强盗,强盗有心要搬,也搬不了多少米。”“还有这等人?”他有些惊讶。
“有一年,当地大旱闹饥荒,富商囤积了大量的米,却不肯出售,想把米留着卖更高的价钱。”
“奸商!”肃慎索离啪地拍了一声桌子。
欢斯夜被他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接着说故事:“当地的人皆奈何不得,那位风尘女看不下去,想了个法子。”
“哦,什么法子?”肃慎索离很是捧场,每到要出总要感叹或发问。
“她亲自登门与商贾说,‘我年纪渐长,妈妈同意让我赎身,已有个异国的老爷想要为我赎身,已经去取银子了,可我不想跟他背井离乡,你若还记着往日情分,我便将此生积蓄都交由你,你再凑个一千两银子,替我赎了身吧!’那商贾一听不过一千两银子就能赎个头牌,高兴坏了,立刻低价抛点米备些银钱。可这买米的门一旦开了,再关上就没那么容易了,等所有的米全卖完了,那年当地饥荒也差不多挺过去了。”
“然后呢,那商贾替她赎身了没有啊?”他似乎很想知道结局。
“没有,”欢斯夜道:“风尘女子让人通知富商说,妈妈改主意了,现在不同意让她赎身了。”
肃慎索离呆愣半晌,渐渐笑出了声,将钱袋推给欢斯夜,道:“姑娘这故事,实在妙哉,妙哉,好一个玲珑心肝的女子。”
欢斯夜拿过掂了掂,道:“这顿饭算我的,小二,两只烧鸡!”
饭饱之后,欢斯夜对他道了声告辞,便起身出了酒楼,他却‘姑娘等等’地追了上来。
“姑娘,今日相逢,一个故事,两只烧鸡,也算是有缘,在下肃慎索离,敢问姑娘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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