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除了水上,雾已经完全散了。
正是冷月千里、山脊绵延。
那些落光了叶子的树林没了白雾的遮挡,此时显出某种一夜缟素的凄清颓丧来。
围着全族的骨头还插在原地充当着怪异的路灯,此时是三更半夜,但族人们还在严阵以待地巡逻,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四下寂静成一片。
南山低声问:“守门人有消息吗?”
小芳忙从兜里摸出了一块石头,只见有人在上面刻了一把刀,刀尖上有人用拇指抹上的一段血迹,单是这么一看,一股紧迫感就扑面而来。
刀和血,这在任何文明中都不会是“平静安宁”的意思。
这是守门人的警告。
“你看。”南山将石头拢在手心,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小芳顺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
此时,天上竟然挂着两轮月亮,一轮明亮一些,另一轮则黯淡些,像是月亮投在水里的倒影。
“第二次震荡可能就在这一两天,转告春天,多准备一些食物,还有让战士们磨好自己的刀剑,今年将是一场硬仗。”
小芳立刻点头,他抬脚要走,走了两步,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那个……大王大王……”
“没事。”南山说,“已经醒过一次了。”
小芳吃了一惊:“什么?没事?可是河那边的人长期留在我们这,不是必须要……”
南山:“嘘——小点声,睡着了。”
他转身往屋里看了一眼,而后压低了声音对小芳说:“我也不知道。”
小芳想不通,于是不想了,他十分地感慨说:“反正我从没见过喝了解毒血的人还能站着走回来,他……唉,不管是什么人,反正都是条汉子,我喜欢他。族长,现在反正封山了,他也走不出去,不然你和他说说,就让他留下来吧?”
南山微微有些出神,好一会,他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试试吧。”
小芳离开后,南山就在门口坐定,他拿出褚桓送的口琴,在夜色与月光交汇的地方,吹出了一首信手而至的小调。
有一点彷徨。
等褚桓的高烧彻底消退,又是几个小时后的事了。
他上次一睁眼,看到的是月光下的南山,心旷神怡,受伤的心灵顿时有了慰藉,这回没那么好的待遇,一睁眼,就看见了趴在族长家窗户上偷窥的花骨朵。
花骨朵正踩在她的小跟班后背上,吃力地往里张望,目光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刚醒的褚桓,顿时“哎呀”一声,吓了一跳。
她正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知道要脸的年纪,没事跑到族长家偷窥男人,还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小脸顿时就红了。
花骨朵慌慌张张地一跃而下,将她的小跟班踩得一声惨叫。
褚桓就听见墙角处一片“怎么了怎么了”的窃窃私语,忍不住一阵头疼。
经过了小秃头的事,他短时间内都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个未成年人了。
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族长”,就听见窗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众孩一哄而散。
南山在门口站了一会,吓跑了最后一个探头探脑回头张望的小崽子,这才走进来。
褚桓在不发烧不中毒的清醒状态下看见他,心里顿感一阵熨帖——他觉得这是一段偷来的时光,好像梦见开学,正痛苦的孩子一觉醒来,居然发现自己假期还剩几天的那种窃喜与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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