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父亲又要动气,方思慎只好安慰他:“爸爸,其实也没什么。老师的藏书,原本就建议我捐给图书馆。至于其他的东西,能放在校史馆保存展览,也挺好的。”
方笃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你真是……白跟了华大鼎这么久!他为什么要给你遗嘱?为什么把东西都交给你?就是不想给那帮人插手的机会!一旦黄印瑜插手,你以为还有你置喙的余地?你以为你将来还能在狗屁的校史馆睹物思人?你啊,还是太天真了……”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手里有经过公证的亲笔遗嘱,那是最具法律效力的文件。把原件收好了,多影印几份,相关人等都呈送一份,再贴一份在你们办公楼讣告旁边。他黄印瑜要敢动,直接法庭见。这是为了抢一个‘理’字。除此之外,尽快找人把东西都搬走,毕竟房子不是私产,他们随时有借口收回。”
方笃之强忍着硌应:“这件事,爸爸没法帮你。你在学校,不是……不是有关系好的学生?找几个可靠的人帮忙,哪怕在外边临时租一个地方,先把东西统统转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方思慎听得发懵又发苦。
追悼会还没开,就要去抢东西,怎么做得出来?
也许,如果某人在,追悼会也好,抢东西也好,都能做得周到又妥当,真正让老师安息吧……
第〇八九章
华鼎松追悼会前一天,郝奕抵达京都,入住京师大学国际会堂宾馆。
曾经创下前无古人五年学历记录的国学院落魄博士,此时逢人一张名片:凉州玉门书院国学系高级教授兼副系主任,点头哈腰微笑:“偏远地区,小门小户。不怨杨柳,但求春风一度。”
接到名片的人无不被他逗得一乐,随即拈酸沾醋来一句:“哟,恭喜,副系主任,高级教授了,升得真快啊。到底还是地方上编制松,机会多,在京里熬到头发白也没你级别高呢……”
等晚上单独跟方思慎见面,郝奕习惯性地先呈上名片,然后表情僵了僵:“师弟,别笑话师兄。”
方思慎把名片放到口袋里:“怎么会?知道师兄过得好,老师一定很欣慰。”
郝奕笑:“你还不知道老师的脾气,指不定把我这个不肖弟子损成什么样儿呢!”说着,笑容还挂在脸上,眼眶却慢慢红了。
方思慎真正跟郝奕打交道,不过一个学期,谈不上多么熟悉。只是因为华鼎松的关系,师兄弟之间的信任度相当高。郝奕在玉门书院翻滚四年,从普通讲师一路升到如今的位置,虽说占了庙小菩萨大的优势,但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曲折艰辛,早已把这位昔日落魄书生大肆改造一番。
然而方思慎不是别人。更重要的是,方思慎与他目前处境没有半点利益纠葛。惯常所戴的面具伪装不觉都卸了下来,两人互相诉说别来境况,共同回忆恩师风范,推心置腹,情真意切。方思慎听郝奕问起,就把老师临终点点滴滴,凡是能说的都说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也一一给师兄做了交代。
郝奕把床板捶得砰砰响,连给了好几句国骂,最后却问:“你这个博士后准备在京师大学落脚吗?”
方思慎想起父亲近况,原本说好手头的课题一了,就转到人文学院去,如今看来,却是前途未卜了。轻轻摇头:“不好说。”
郝奕叹口气:“师兄跟你说实话,当初我是留不下,凡是能留下的,你看谁愿意走?你既然已经留下了,万万没有自毁前程的道理。人在屋檐下,低头好办事,退一步就退一步吧。老师一辈子洒脱不羁,向来不看重身外之物,最分得清虚名实利。若他老人家在这里,一定也会以你前途为重。为这事得罪黄印瑜,往后只要你还在国学院一天,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犯不上。”
这几句话设身处地,老练透彻。方思慎大觉意外,继而感动非常。忽然想起父亲给自己出的主意,那可是丁点后路也没留,难道他就不担心儿子在黄印瑜手下日子难过?还是说……
也许方大院长的实际处境,未必像他某些时刻表现出来的那样窘迫。又或者,方大院长心里,巴不得儿子快点儿跟京师大学闹翻,好回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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