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宝出现在明伦堂上时,赫然双眼通红,仿佛才刚刚哭过。当他跪下磕头之后,竟是讷讷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在学宫之外,他已经见过汪秋和刘三了,被狠狠胁迫了一番。如今面对的抉择,着实让他五内俱焚,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候,他只听耳畔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提学大宗师在上,金宝,把《中庸》从头开始背来给大宗师听听。”
如果这时候是让他作证说话,金宝定然不知如何开口,可听到是背书,他立刻恢复了连日以来养成的本能。而且,这也能让他平静下来。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明伦堂上突然传来了这琅琅书声,从前常常在此读书的生员们登时面面相觑,正中主位上的谢廷杰先是狐疑,渐渐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而跪在那里的汪秋只觉得此刻这一幕对不上他预想过的任何一种情况,心情一时七上八下,怎么都不明白汪孚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让金宝一口气背了数百字,汪孚林才出口将其打断,随即拱手对谢廷杰说:“大宗师,适才金宝所背《中庸》数章,未知可有任何谬误?”
“没有。”
得到这言简意赅的两字回答,汪孚林便笑了笑:“歙县千秋里松明山村虽则并不算富庶,但村中有社学,社学之外还有私塾,乃是几家大户联合出资,但使族中幼童,全都能够入学启蒙读书认字,如果是家中贫寒却资质好的,甚至能够得到一定的资助。但是,金宝现年八岁,却没有上过一天学。”
没有上过一天学,却能背出大段中庸,没有磕磕绊绊,也没有半点错误?
眼见得四周围那些目光尽是质疑,汪孚林不慌不忙,继续说道:“而他却从小好学,但凡有空就会去学里偷听,短短两年间,竟然已经能够背出四经,而且还靠着捡别人的字纸,用树枝在泥地上习练,于是学会了写字。可是,这样放在别家定然会视若读书种子的珍宝,却在他兄长发现之后遭到连番毒打!”
说到这里,汪孚林一下子翻起金宝背上的衣衫,露出了那斑斑旧伤。他提高了声音,一时整个明伦堂中都是他的咆哮在回响。
“歙县县衙也好,徽州府衙也好,全都有的是最了得的仵作,金宝身上伤痕是新是旧,想必全都能够轻易验看得出来!金宝这个狼心狗肺的兄长,只因为弟弟不是一母同胞,便将弟弟的生母卖到了远处,便将弟弟当牛做马,而且生怕其读书认字之后,将来有出仕为官,出人头地的机会,竟狠心让如此良才美质踩在尘泥里,将其卖为奴,让他一辈子不能翻身!”
这都是汪孚林在结合种种迹象之后做出的推断,可是,在他出其不意地用金宝背诵中庸这样一种方式,将其好学且资质优秀这一面摆在所有人面前之后,几乎无人怀疑他此话的真实性。只有汪秋本人一下子惊慌失措,慌忙连连叩头。
“大宗师不可听他一面之词,定然是汪孚林诡诈,趁着将金宝收在身边这一个多月,趁机教他读书,金宝会背的不过这数段而已……”
“我诡诈?中庸,论语、大学、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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