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说笑了?”平阳一愣,随后温婉笑道:“卫青这大司马今天早朝才封的,那仙师如何得知,能掐会算不成?”
窦太主捂着嘴直乐:“我那女婿,可不就是能掐会算么!”
废后别嫁的事,对卫青还真不是什么隐秘,尤其对方身份那么特殊,他亲自问过太子的,并无一丝虚妄,如今听了这一番话,不查之下,手竟被窦太主抓了个正着,表情不由一变。
“漠北之战,你以弱胜强,彻底将匈奴赶出了漠南,他很是夸了你一通,还说皇上此次会加封你和霍去病为大司马。”窦太主难得正儿八经说了一通,捧着卫青的手摇了摇。
平阳正要变脸,她又撤回手去,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当年,我还为了娇娇和你过不去,亏得你当初没事,否则匈奴那么嚣张,太子的那些姐姐,说不得还会和亲呢!”
“长公主严重了,那只是些许误会而已,何须放在心上!匈奴残暴,能保家卫国,是卫青的荣幸。”卫青将手拢回袖中,和声道。
窦太主站起身:“我也该走了,娇娇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得去看着才放心,等陈午的事办完,我们就走,大概再不会回来了!”
平阳送走窦太主,微颦着眉头:“我这姑母,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无妨,她都要走了,理她作甚!”卫青眸光暗了暗,嘴上却说着不在意的话。
没几天,平阳果然听说陈午将爵位让继给陈须,长公主府人去楼空,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极力想办法劝慰很发了一通脾气的皇帝弟弟。却没注意,她的新任丈夫这两天彻夜难眠。
那天握手之际,卫青就感觉手中有丝帛样轻的东西,再听她那番话,第二天趁着教太子骑射的功夫,才得知那惨绝人寰的‘未来’!想到明明是才过十岁的少年,全身笼罩着的厚重哀伤悲苦,小小年纪为着一家子筹谋活路,卫青心中大恸,忠君之心不变,可也开始小心打算着将来。
“娇娇,你那夫君让我给卫青的到底是什么呀?”窦太主在阿娇精神好转后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娘,是永璋欠了太子一段因果,如今还了而已!”阿娇凤眼微眯,唇角勾起,懒懒的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着太阳,她对卫青没什么坏印象,既然刘据提出了要求,保住卫青和霍去病的命,她也不会反对。
窦太主听得迷迷糊糊,正要再问一句,就见前方回廊处出现永璋的身影,脸上立时带出了笑来:“哎呀,女婿回来啦!这拿得是什么?”
阿娇直起身来,眼睛亮晶晶的,喜道:“是椰果?”
“是啊,你不说想吃来着!”永璋温柔的笑着,对窦太主行了一礼:“我不在这,劳烦岳母费心了,这椰果只有南方热带才有,岳母也尝尝鲜,已经让巧云送您屋里了!”
窦太主更是满意,笑得合不拢嘴,这些日子永璋时常外出,带些从没见过的鲜果之类的回来,虽说阿娇口味怪了点,但有些还是不错的。
眼见女儿一脸谗样紧盯着,又觉好笑,嗔怪的点了点她额头,就将地方让给小两口,她如今真正是看女婿的心态,尤其对比着刘彻,只觉这女婿无一不好,还担心阿娇脾气太拧夫妻俩再闹矛盾,现在看来女婿疼女儿当真如珠如宝一般宠爱,
永璋自是也瞧见了阿娇渴盼的眼神,见她被点了额头不高兴的撅嘴,心里只更柔软了些,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一起坐在藤椅上,一手拥紧,一边小心将处理过的椰果插上吸管,喂到她嘴边:“刚摘下的,喝喝看,还有些椰肉老的,做成椰奶再好不过,今儿还遇上那里的土著,问了做法呢!”
阿娇双手捧着椰果,吮吸着甜丝丝的汁水,偎在温暖的怀里,心里也是甜的,鼻端清香的花香,再想不起前世的绝望不甘和恨怒。
阿娇就算曾经吃尽骄纵不够柔婉的苦头,那一身傲气也从未消失过,但在永璋身边,偶尔柔顺乖巧的依附,总能勾起永璋心底最深最浓的眷恋,拥抱她的感觉,就像拥有了一切,更喜欢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
舔吻干净她唇角的白色汁液,交颈相吻,缱绻中带着浓浓的温情,摇椅轻轻摇晃,永璋目光落在怀中人微微突起的小腹中,柔软的似要化开来一般,神情有些恍惚,憧憬着,这个建成不久的洞天福地,过几个月就会有孩子的哭闹声、欢笑声。
会有个小宝贝摇摇晃晃着学走路,如果是个女儿,会甜甜的叫他阿玛,也许叫爹,也许会纵容宠溺出又一个神采飞扬、骄傲自信的小阿娇来……
半年后,永璋急切不安的转着圈圈,甚至忘了神识关注门内的情况,呻吟呼痛声在耳边回旋,紧张的脸都白了,陈午也很紧张,还不停安慰他:“阿娇是第一胎啊,都说会时间长一点,这才多久,不急,不急……”
永璋胡乱点头应着,想想,当初皇额娘生和孝,好几个时辰呢!
出乎大家意料的,仅仅一个时辰,小宝宝就大方的不再折腾娘亲,爽爽快快哇哇落地,响亮的哭了两声昭示他的到来后,就闭上眼乖乖的的呼呼大睡,任大家抱来抱去欣赏,所有人一致笃定,这孩子长相还看不出来,但脾气必定是像父亲。
阿娇醒来听说这番评论,不由开始担心,永璋性子和软纯善,儿子像他,日后肯定会被人欺负,不行,一定要从小教导!
于是,阿娇苦口婆心对着依依呀呀的小肉团子讲些处事道理成了一道奇特风景线,永璋劝了几次无果,给儿子一个怜悯的眼神就撒手不管了,也只有阿娇才会把他看得纯善天真,其实在经历了那些人情冷暖,朝堂沉浮,除了对认定的人,他的心是冷的,而惹到他在乎的人,也会毫不留情还以颜色!
就像他将伤药送给太子,其实并非为了什么因果,当初若非他附身太子为他养魂,他早已魂消,不过是想留着一个重生的灵魂给刘彻,也算为阿娇报仇罢了,毕竟他不能直接出手,以免因果缠身。
这两年宫中已有小皇子出生,而卫子夫失宠,太子若想继续稳坐储位,太子唯一的办法就是保住卫青,有这样强大的外戚势力,就算卫青只忠于皇帝,可凭他立下的赫赫战功,只要他活着,就没人敢以巫蛊构陷他!
而刘彻大权在握,整个汉室尽在掌控,当天下逐步平定,他到了晚年,又怎么不忌讳那样一个位高权重、手掌兵权的大司马呢,尤其他还是储君的亲舅舅?!
阿娇有子万事休,一颗慈母心肠全扑到了儿子身上,对汉室宫闱大戏完全没有兴致,当然也没人会去告诉她,。
二十年后,取名绵恩的小团团已经长大,如他父亲一般,君子端方,清雅如玉,外出游历时,总让他的母亲担忧挂念,因此他每到一地,总会传消息回来,这次到了长安,也不例外。
到了这时,阿娇才反应过来,他们的前尘往事竟是从未向儿子提起,担心他发现了什么受了打击,撇下正在闭关的永璋,忧心忡忡赶去长安,却正好赶上改朝换代的热闹场面。
巫蛊之事提前了好几年,因为阿娇那次在长安城上方张扬出场,刘彻对长生不老更早的有了心思,然而他也很清楚,以阿娇的心性是不可能与他化敌为友的,但当神话在他面前变成了真实,求仙之心更甚,对神怪诅咒更是坚信不疑。
也许是历史的必然,刘据还是不可避免的与江充交恶,不过他毕竟是太子,就算因卫家势大为刘彻不喜甚至打压,备受掣肘,因孝道对父皇残余孺慕之心,但经历前世的惨剧,又怎么可能不早有准备呢!、
虽然事起仓促,但在长平侯卫伉及大司马霍去病协助下,仅仅三、四日就迅速掌控了局面,以谋逆罪将江充、苏文等尽数杀死,控制了长安。
病中的刘彻大为震怒,但他还没来得及下旨废黜太子,自己却成了太上皇,理由则是他病重无法继续处理国事,此案最后判定幕后主谋是帝三子燕王刘旦,构陷太子不成,失败自杀。
但这种事,盖棺定论只是胜利者一家之言,自有不服者闹个不休,太子凭着外戚势力坐稳皇位,却也留下诸多隐患,比如功高震主、手握军权的卫家等等。
隐在皇宫上空,阿娇神识缓缓掠过长乐宫刘彻灰败木然的脸,印象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竟早已模糊,再看由宫人簇拥着进门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师母,那个卫子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不让我解决了她?”紫衣少年在一边不高兴的撅嘴,疑惑的小声问,杀一个太后,不会影响大局,也不用担心沾染因果啊。
绵恩在一旁目露关切,也有询问之意。他在长安城听说很多版本的废后传奇,联想家里那位被称为大长公主的外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就算他本性温和,对欺负了娘的人,本能的排斥,也不明白娘为什么要阻止他们。
阿娇回头,纤手轻点下方,轻笑道:“留下她,才有热闹看呢…
绵恩低头看去,却见卫子夫冷着脸进了甘泉宫,正和心腹石德商谈政事的刘据连忙起身迎接,卫子夫甩开刘据搀扶的手,扶着侍女的手坐下,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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