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皇宫最外层的永巷便换为步行。飞檐横脊将湛蓝的天空切割成一块一块,高耸的宫殿、精巧的楼阁静静矗立在薄凉的秋风中,早开的菊花在道路两边肆意灿烂,宫女、太监迈着碎步匆匆而过。
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子,皇宫维持着它一贯的肃穆。
王公公让蒋崇琴候在泰祥殿的偏殿,自己先一步进入通报。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才见他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皇上刚刚在为华妃娘娘念往生经,老奴不敢打扰。蒋公子,久等了!请!
泰祥殿里弥漫着浓浓的檀香味,烟雾缭绕中每隔几步就能看见□□着半个肩膀的僧侣,紫檀串珠挂在胸口,合掌低喃的梵语交叠着灌进耳朵,比起皇上休息的正殿这里更像是一座庙堂。寝殿里要比外面清静许多,至少没有念经的老和尚嘀嘀咕咕,垂下的黄色幔帐挡住了视线,蒋崇琴模模糊糊地只能看见一个背影。
听见脚步声正英皇帝并没有转身,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害怕惊扰到这屋里的人:你们平身吧!王公公,你下去吧!朕与蒋公子有事商议。
老奴候在殿外,皇上有事便传唤,言罢,王公公叩首弓腰,小步退了出去。
大门刚一关进,正英皇帝便揭开幔帐走出来。三年未见,韩辛戌似乎苍老了许多。不过刚刚而立之年,两鬓已生出白发,双眉间刻进了凹线,当初的春风得意早没了踪迹。足可见,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蒋崇琴拂拂衣袖,垂下眼敛:皇上,楚王身边的棋子活起来了,只是他的来历不明,在下不敢全力相托!
你指那个叫苏莞烟的?韩辛戌冷下脸,周正端厚的五官蒙上了阴沉色彩,外界传闻中仁厚的君主怎么看怎么阴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他能在韩辛辰身边站住脚,必是有过人的本事,什么来历并不重要,能为我用就可朕现在身边的这些人一个个心怀鬼胎,要用你的观念还不上朝,不理事了?崇琴,如今天下就是一场博弈,忠心最好,没有也不必怕,只要棋高一招,他们自然愿意听你的!
皇上英明,蒋崇琴低下头默默后退一步,离正英皇帝拉开距离。
单调重复的念经声音逐渐提高,有节奏的嗡嗡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响。蒋崇琴不懂梵语,却能感到这与他进来时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韩辛戌阴厉减退脸上浮出了难以抑制的哀色,直到梵音又低下去才开口:婉儿离开九百余日,朕每天让高僧做一遍超度的法事。在那个世界,她当是快乐的,没有争斗,没有虚妄!
蒋婉儿第一次遇到韩辛戌的时候,统正皇帝正躺在床上拼着最后一口气。虽然宫里有人哀哀凄凄,但国家却没有什么震动。毕竟太子仁德,分封到各地的王爷面子上也算是安分,量谁也才不着三年后会是这番光景。
那年春花开得早,大朵大朵的压弯了枝头。大都平府的平老爷过寿请了东街教坊的蒋氏兄妹来助兴,本来是乐乐呵呵的喜事,没想到酒过三巡,精虫上脑的平三少拉着蒋崇琴要行好事。
教坊里的人本就是有钱人养着的玩物,不论男女和官宦子弟关系非凡的都不在少数。只是蒋崇琴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的轴劲儿,非但不从,几番推辞不过竟然抄起酒壶把平家胖子打得头破血流。
一个教坊的琴师都敢伸手打平家的脸,刑部任职的老爷子这下子可不干了。赔钱不算,更是扬言要挫下姓蒋的两层皮。
不过是打破了头,又不是卸了谁的脑袋,怎么要这么重的刑罚。蒋婉儿想不明白,又惊又怕,却又无处可诉说冤屈,只得每日在朝阳门外晃荡,希望哪位上朝的大人能为自己讨个公道。风来雨去徘徊多日,她遇见了当朝太子韩辛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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