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还好!我现在在电视台下属的广告公司工作。我看到你们公司象是刚开张的样子,还想看看你们要不要做广告呢,没想到竟遇见了你!真是缘份啊!”吴超在说完“缘份”两个字后,眼睛里突然暗淡下来,视线移到了林依依身后的一幅水墨画上了,画上几叶芭蕉,一丛翠竹,右侧一行行楷一笔连成:蕉叶篁影两潇潇。
林依依完全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心情所支配,没有注意到吴超那一瞬间的伤感,倒是她自己的沮丧情绪这会儿都消散得差不多了,她的笑容又变得明媚起来:
“吴超,几年不见,你倒是比从前帅多了!”
“是吗?可惜帅来帅去,却没人去欣赏。”吴超一语双关。
“怎么?你还没有结婚?女朋友该有了吧?我是说”未婚妻“那种。”
“未婚的就不是妻!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依依,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早结婚了吧,喜糖都没派过一粒给我,太不够意思了!”
林依依不知两人怎么一见面就谈起这样敏感的话题,有点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只一个劲地傻笑,引得对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一个望着地板,一个望着天花板,“哈哈哈”地对着笑。仿佛从天花板和地板上有一串串的笑话散落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忍俊不禁。突然,笑声“嘎”然而止,两人都盯着对方的眼睛,傻傻地无话可说。还是林依依先打破了沉默,他说:
“我女儿都三岁了”
“姓尹?”吴超问。
“是,姓尹。”林依依回答完毕,又笑了,吴超只好跟着笑,天花板又开始掉笑料了,撒得两个脸上都开了花。吴超一边笑得喘着气,一边说:“依依,你看,我们在这儿遇见,真是难得,要不这样,我请你吃晚饭,我们找个地方,尽情地聊一聊?是吧,几年不见,该有很多事可聊的!”
林依依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浪琴”手表,五点三十分,呀,真的,都快到晚饭时间了,真快呀。林依依没有开车,开车没意思!在这样一个凉风习习的黄昏,洁净的人行道上零零星星地落了些红色的木棉花。与昔日的朋友肩并肩漫步轻语,的确是别有一番情趣。吴超建议去吃川菜,林依依却说川菜太热气,吃多了脸上会长痘痘,再说她早已不再是“辣妹子”了,对辣椒已经有点望而生畏了。倒不如去吃西餐,西餐厅情调要好得多。于是,他们去了绿茵阁西餐厅,要了一间小厢房。你有过与初恋情人重逢的经历吗?初恋是树上第一朵小心翼翼生长出来的小花蕾,常常是来不及尽情盛开就匆匆凋谢了。也有结成果的,是那种青涩的,总能让你看得见希望,却总也吃不进嘴的那种果。与初恋情人重逢,你一定会激动,会兴奋,在心底或许还会激起一层层浪花,但那浪花也是花蕾般,待开不开的,是细细碎碎掀不起惊涛骇浪的。
比如此记得的林依依与吴超,人虽是双双坐在婉转如流水般的轻音乐里,心却是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越走越远。林依依的心早已是一潭死水,对尹国华的爱与怨曾经令这潭水巨浪翻滚、波澜壮阔,到现在,就只剩下疲惫了。吴超的再次出现,就象一颗小石子,轻轻投进池塘,荡起几圈浅浅的涟漪,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石子沉入水底,变成最底层的一小粒沉淀。而吴超却不愿做那粒石子,偏要做那怀揣着一颗顽皮固执的童心、装了上下左右四口袋满满的沉甸甸的石头的孩子,执意要扰乱池塘的安宁,一心想让冷清的水面起来。
林依依于是便下意识地将自己武装起来,回避着他的锋芒。
吴超问:依依,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快乐吗?幸福吗?
依依答:好!当然好!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你看不出来吗?
吴超说:生活得好不一定就幸福。一般来说,女人只有在老公对她好,对她忠心的时候,才会真正感到幸福。依依,你呢?
依依答:国华是个很会疼人很能让我开心的男人,这你早就知道了。现在他是我丈夫,我是他的妻子,他当然是更爱我,对我更好了。你不用为我操心,我很幸福,真的!
吴超说:可是,尹国华会是一个忠心的丈夫吗?他背版了他从前的妻子,难道就不会再背叛你吗?
依依已经有些愠怒了:吴超,你什么意思?你今天来,就是要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死心吗?你要知道,你和国华是不一样的!而我和他从前的妻子也是不一样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国华他不爱他从前的妻子,可是他爱我!我也爱他!所以,我才会成为他现在的妻子!你明白吗?
吴超的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古怪的冷笑,但很快,这冷笑急速加温,等到林依依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热情的、讨好的笑容:
“依依,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关心你,我怕尹国华欺侮你,对你不好,让你伤心。如果这样,我一定要去找他算帐,他既然抢走了我心爱的人,就一定要给他幸福,否则,我饶不了他!”
眼泪在依依的眼眶里转了几圈,又被咽了回去。如果尹国华真的对她好,她便不会被这几句话感动,不会让眼泪来泄露她心底的秘密。这一点,吴超早已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他想,依依迟早会回到他的怀抱的,林依依是他吴超的!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尽管他只是吻过她几次,从来都没真正占有过她,尽管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但是,吴超还是坚信林依依是他的!迟早会是他的!尤其是此次重逢更坚定了他的这一想法。林依依是唯一令他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女人!所以,她天生就是他的!
“依依,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把我当作最知心的朋友。有什么开心或不开心的事都跟我说,我愿意跟你一起分享。”在依依的记忆中,吴超并不是一个很善于言辞的人,此时说了这么些话,脸都红了。正因为这样,林依依才看出了他的真心实意,不象尹国华嘴里的花言巧语像唱歌一样又流畅又好听,就是让他看不清他的内心。
晚上十点钟,林依依开车送了吴超一程,然后调头驶向珠江边那栋种了满院子黄玫瑰的别墅。此时,在林依依的心中,吴超真的是她唯一的好朋友了。她觉得吴超是真的关心她,真的爱她。吴超对她的爱不是非要占有的那种,却是一种没有什么私欲的爱,只可惜吴超的憨厚、诚恳、帅气能令她喜欢,却不能让她产生热烈的爱情。所以,他们从前开不出花,将来也结不出果,但他愿意将他当作知心的朋友。她该有个异性的好朋友,不是吗?
在到达别墅门口的时候,车灯和路灯交汇在一起,令铁门上那个绿色邮箱突然发生一种幽深的光芒,林依依心中一动。泊好车后,她便又走到门口,打开邮箱,从里面取出一叠宣传纸和两封信,她将它们卷在一起,走进了家门。
保姆阿英和女儿帆帆早已入睡,屋里的一切都已沉入梦乡,唯有她,象个夜游的人,赤着圆润的小脚,穿着丝一般滑爽的睡袍,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卧室里来回走动,还不时跳跃几下,做几个优美的舞蹈动作。刚才吃了太多的东西,若马上躺在床上,很容易长胖。现在,唯一能让她欢喜自豪的就是自己姣好的面容和这即使生了孩子依然保持得如此优美的身段了。她不能让脂肪来侵害它。再说,这些年来,她极少在零点前睡着过。这样漫漫的长夜,独守着空房,如何成眠?今夜,她寄希望于床头柜上那一卷东西,期望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宣传纸能带她进入梦乡,更期望那两封信能给她带来一份新奇或一份喜悦、温馨甚至是某种浪漫的奇遇。
她躺在床上,拆开了第一封信,她拆得很仔细,很小心,尽量不撕破封面而又能打开封口,她将这当作一个任务,一项工作来做,于是,她有了短暂的充实感。当信封毫无损伤地开启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快乐,她甚至欢快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她看见一张照片从信封里飞了出来,一个熟悉得令她心跳的人影从她眼前滑过,跌到了地方。她弯腰去拾那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影变成了两个,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她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尖锐地疼痛。照片上的人像鬼影似的窜到了她的眼前。鬼影变得好大好大,狰狞地看着她,她慌忙闭上了眼。可是一闭上眼,那鬼影越发在眼前跳跃起来,张牙舞爪的。她于是又睁开眼,这才将照片认真端详起来:那熟悉的人影就是她的丈夫尹国华,他的脸笑吟吟的,他的眼含情脉脉的,他的两手正在一个粉嫩的后颈上,扣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而那粉颈的主人,一个媚态十足的女人正对他回眸一笑,一个深深的酒窝盛满了蜜,甜得发腻。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了,它们抓住另一封信,精鲁地撕开了封口,朝下一抖,那只性感的丝袜便被抖了出来,还有那张纸条:
请看好你的丈夫!
看好你的丈夫!丈夫!丈夫!丈夫!丈夫这两个字就象两把尖刀,挥动着它明晃晃的刀刃,将林依依的心“嘶嘶”切成了碎片,她呻吟了一声,闭上眼,她觉得自己倒在了血泊之中,那是她的心流出来的鲜红的辣的血……
林依依的身体在梦中的血泊里凝固了,阵阵狂风吹过,风干了她体内所有的血液和水份,她变成一具枯壳,轻飘飘地浮在空气中。有一个人影在向她招手,眼睛里脉脉含着柔情。她迷糊中觉得那是几年前的那个下午,她躺在一间惨白的病房里,窗处狂风暴雨,几片蒲扇一样的芭蕉在风中摇曳,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声响。她觉得所有的水都是干竭的,她渴极了。她象岸上的鱼儿一样拼命地张着干渴的嘴。于是,真的有几滴雨珠落入了自己的口中,象一股甘泉沁入心脾,清凉甜润。她的喉咙动了动,水珠流进了体内。于是又有几滴落下来,她又咽下去了,再落下几滴,一转眼便又咽进体内了。雨滴慢慢变成了小溪,缓缓地流过来了,她张开嘴,全身心地迎接它……
“依依,你醒了吗?你知道渴了吗?你会喝水了?!依依,我刚才看见你睁了一下眼睛,你看到我了吗?我是国华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依依,你醒了吗?”
林依依觉得小溪流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流入了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筋脉,她的身体渐渐滋润起来。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她缓缓地睁开眼,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眼帘,那剑眉,那充满深情的眼睛!哦,是他吗?是他吗?我不是已经离开他吗?我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我不是已经发誓再也不要见到他了吗?怎么他又回来了?是他回到我身边了,还是我回到他的身边了?
“依依,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好几天了!你已经很多天不吃不喝了!你这个傻东西,你怎么这样折磨自己?我们都担心死了!我,还有你妈你爸都快急疯了!你知道吗?依依!”
我妈?我爸?是吗。她想起来了,她记得她从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走出来,从一个恋恋不舍的男人身边走出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家。把自己关在“闺房”里,不吃不喝不出门。任凭爸妈怎样敲门,怎样劝她,求她,吓唬她,骂她,她就是不开门!她说她要去死,死了就可以新生!她说她是个坏女人,她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她充当了第三者,她坏透了!她要去死,要去新生!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好象过了好久好久了,离她好遥远了,就连现在想起都有些模糊,象上个世纪似的,象记忆中的一部黑白电影似的。她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要新生?她怎么充当第三者了?那个黑漆漆的屋子是什么地方?那个可爱又可恨的男人是谁?
“依依,我知道你醒了,你看看我,你说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好,你不要这样呆呆地吓唬我!我是国华,你看到了吗?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国华?国华?是吗?是国华,是国华,那个有妻子又有孩子还要来招惹她欺骗她的男人,那个让她做了两年第三者的男人!那个伤害了她的妻子又来伤害她的男人!
“尹国华,”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微弱得轻轻一吹就散了,“你来干什么?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不要见到你!你走!尹国华,你走!”
“依依,别,别赶我!听到你生病的消息,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在这儿陪了你三天了,看着你昏迷的痛苦的样子,我心痛得要命!依依,我知道是我害了你,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对你的爱却是千真万确的!依依你知道海水有多深吗?海水有多深我对你的爱就有多深!依依,你相信我吗?你能理解我吗?”尹国华不愧是一名出色的讲师,说起话来总是声情并茂。
“国华,我相信你,也理解你!要不然,这几年,我就不会这样傻傻地跟着你。但是,你能理解我吗?你能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吗?为了这份爱,我已经成了一个罪人了!我真的做梦也没想到,我会扮演这样的一个角色!难道我还要继续扮演下去吗?我还要继续做一个伤害你妻子、破坏你家庭、让大家唾弃的罪人吗?国华,我不愿,我不想,我不甘心!”
尹国华伸出一只手轻轻拭干了林依依脸颊上的几滴泪珠。仿佛那泪水很快便通过他的手流入了他的身体,溶入了他的眼眶,以至于他的眼也湿润了,他闭上眼咬了咬牙,叹了一口气,然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
“伊伊,我决定——”他的声音变得格外低沉但坚定有力,“跟她离婚!”
林依依几乎被他的这一句话吓了一跳,她惊讶地看了他好半天,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不知道说什么好。两年来,她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一句话,这种“视死如归”般口吻的一句话!对这句话,她期待过,盼望过,怨艾过,叹息过,悲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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