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有亏待昭阳,也许是一场宫变让她发现了最要紧的不是过去,而是如今和将来,又也许让她改变心意的不过是昭阳肚子里那块宝贝疙瘩。
再或许,其实是李勉的一番话。
她在吃着老四送去的残羹冷炙时,好像才忽然意识到过去不甚在意的东西其实也来之不易,很多无意中忽略掉的事物,总在失去过后才叫人倍感惋惜。
她年轻时为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心灰意冷,成日将自己关在这宫殿里,大门紧闭,锁住了外面的天地,也锁住了母子之间的感情。他走不进来,她走不出去。
李勉问她:“我对你而言是一个在深宫中聊以慰藉勉强作陪的宦官,还是别的什么?”
她的语气淡淡地,却用令人动容的眼神望着他:“你是我的命。”
没有他,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能不能熬过来。
李勉笑了,轻声说:“母子连心,你对我的心皇上知道,所以哪怕再厌恶我,他也始终选择忽视我,放任你与我这段令人不齿的感情。而他对昭阳的心,你也应该清楚。他爱她可以爱到不计较身份,不计较与陆家的恩怨情仇,他爱的就只是她这个人,旁的不相干的,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你又为何非得与他计较这些呢?”
他说:“定国公给皇帝带去的痛苦,一辈子都刻在心上。你每拿昭阳的身份做一次文章,无异于揭开一次他的伤疤,他痛了,你这个当母亲的难道就好受了?”
“让他去吧,这江山抗在他一个人的肩上,太沉了,他需要有个人分享他的痛苦,他的疲惫,他的一切一切。深宫岁月有多漫长,你我再清楚不过。不要再沉浸在过去了,朝前看吧,茯苓。”
她叫林茯苓,这名字事到如今,也只有他在叫了。
太后妥协了,最终在关键时刻将昭阳送出了宫,安置在西二长街的胡同里头,一所逼仄窄小的四合院里。
那四合院里只有一个哑巴大婶,会帮忙料理一切,也是忠实可靠的人。
随昭阳同去的还有流云,她那两个好姐妹,一个心甘情愿为她扮作新后抗下风险,一个愿意陪她离开皇城走向未知。
她临行前,太后亲自将长命锁戴在她脖子上:“我对你没有什么好感,可如今也没有什么嫌恶了。你是他挂在心上的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至于将来,我只盼着你不要让他伤心。这深宫里泼天的富贵都没什么稀奇的,唯一叫人难寻的不过是情这个字罢了。”
太后摩挲着那块长命锁,说:“这是他从前戴过的,我一直守着,如今你把它戴着,也算图个心安。”
昭阳什么也没说,看着这个在深宫里困了一辈子的女人,只慢慢地俯身行了个礼,转身默默走了。
出宫时,驾马车的是赵孟言。
她一怔,他却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掀开了车帘,抬着她的手臂微微使力,将她扶上了马车。车内坐着流云,看见她的时候,眼中有晶莹的泪光。
马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禁令是赵孟言亲自下的,名义上是新后册封大典,全城戒备,实际上却是为了皇帝回宫做准备。
他其实大可不必亲自来护送她,只是到底还是想再看一看。
什么也不必说,只要亲眼看见她平安无虞,心中就犹如石头落地了。
马车一路疾驰,只有马蹄声声踏在青石板上,透过北风呼呼吹起的车帘,昭阳能看见那个人的背影。他穿着天青色官服,该是为了皇帝回宫做准备,不再像平常那样穿着闲散世子的锦衣玉跑了。
那官服太眼熟,她能记起第二次在司膳司外头的西华门碰见他时,她不慎撞在他身上,那一天,他就穿着这样的衣裳。
时隔多久了,没想到又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就好像那一天并未过去多久,一切都只发生在昨日。
她在天不亮时就到了那座四合院,流云陪她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头,偶尔看看窗外的天色,小声说几句话。
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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