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直到太阳西沉,黄昏的夕阳犹如燎原的火,点燃了整块天幕。这几乎是他许久来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县衙的窗口看黑暗一点点吞噬暮色,直到外头彻底昏黑一片,他才稍感轻松,微微地叹了口气。
时间过了,城门在遥远的地方轰然阖上,不会再放任何人进出。韩琅说不出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滋味,懊悔?解脱?还是失落?窗外吹来一阵寒冷的夜风,他伸手揉了揉钝痛不已的太阳穴,觉得眼眶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烧灼不已。这时后面有个衙役开口叫他:“韩大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么?”
“啊,我……收拾东西了。”韩琅道,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对方似乎没有觉察,冲他笑了一下就告辞了。
出来以后,他慢慢走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影响,他发觉自家冷清的宅院里又飘着些许鬼气,一进门就看见房檐上挂着模糊的白影。“还真是久违了。”他冷笑道。它们有多久没出现了?似乎就是从……他认识贺一九开始。
白影慢慢地飘下来,露出一双空洞的眼。“滚,别烦我。”韩琅叱道,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符篆扔过去,那白影就如沙尘般溃散了。他挨个房间检查了一番,没再发现可疑迹象。贺一九的东西也都搬走了,四周比他住过来前还要干净整洁,但韩琅就是觉得碍眼,匆匆把门一关回到大堂,靠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心中有牵挂,所以饭吃不香,觉睡不好,什么倒霉事都往眼前凑,走路都可能被石子绊一跤,这种感觉韩琅也是经历了许久了。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还有人来?韩琅把门打开一看,竟然又是贺一九那个跟班。
“韩大人,”那跟班恭恭敬敬向他问了声好,“贺爷临走前让我给您两件东西。”
韩琅现在对这个名字无比敏感,忙道:“什么?”
他怀疑会是自己送给贺一九的玉佩,但对方只递过来薄薄的两个信封。还没等他询问,那人就解释道:“贺爷知道韩大人正为了案子焦头烂额,上头这一个,写的都是那个叫石青的人的底细。哦对了,贺爷让我给您捎句话说他派的人发现了血迹,石青被云海山庄的人救走了。但是关于云海山庄的事情,贺爷还没有查清楚,他叫我们继续帮您的忙,您就尽管吩咐我们好了。”
韩琅下意识地接在手里,但从对方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僵在那里不动了。对方没留意他的神情,又把第二个信封递过来:“这里头是贺爷给您写的方子,他说他走了以后,没人给您抓药了,只好劳烦您自己跑药店。不过韩大人您放心,您只消一句话,我来替您跑就是了。”
韩琅依旧木愣愣地把东西接过来,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强烈的痛楚,撕心裂肺,血肉模糊。他知道这种情愫叫做后悔,但是现在晚了,什么都晚了。
“你们贺爷……为什么要离开安平?”
“这我们也不清楚啊,”跟班无奈地叹了口气,“贺爷浪迹天涯惯了,在哪儿都呆不住的。”
“他已经走了么?”
“早走了呀。”
韩琅短促地“哦”了一声,迷茫地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是跌在后头的椅子上。跟班完成了任务,抱拳作了个礼就走了。留下韩琅一人站在黑洞洞的大堂内,手里攥着那两个信封,几乎能把它们捏碎。夜风寒冷,揉乱了他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了多久,他突然推开门冲出去,直奔进茫茫夜色中。
驿站早休息了,租不到马。漆黑一片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所有的店铺都打烊了,就连周边的民居都熄灭了烛光。风刮过空荡荡的路面,卷起一层稀薄的土灰。韩琅就在这样的深夜像个疯子一样在路上乱窜,幸亏他还记得躲避巡夜的守卫,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到城门口时,才意识到他根本没可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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