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执起公主柔弱的手时,公主慌乱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了一丝讶然,却没有任何挣扎,轻巧的轿子被抛在不远处,轻纱随风而飞,赭红的颜色上粘上了大片的深沉,那是人的血,随行的宫人死伤一片,跟在他们身后的几个人中,也是手无缚鸡之力。
这宫中的地形她还尚熟悉,在先帝在时,她也不时出来走动,夜色深沉,她带着公主向僻静的地方跑,但却不离最后宴会要到的位置,那里禁军守卫多,到了那里才算有了生机。
跳入淀灵河时,箭头在四周呼啸而过,脑海中竟平静没有一丝波折。
箭头伤的伤不算严重,只是箭头上有倒钩,扯出来时连着些皮肉,子翎现下正小心翼翼的帮她换伤口上的纱布,当晚混乱过后,袭妃与太皇太后匆匆赶来,子翎被袭妃摇曳生风的身姿撞得差点跌入了水中,袭妃却回头反手一巴掌想甩在子翎脸上。
千宁儿一手擒住了袭妃的手,滴水的发丝间凛冽的眼神让袭妃不由的一愣神,她委委屈屈的跑到浔炆面前,接着皇上便下令,太妃无故缺席重大宴席,且面见圣上时仪容不整,阖殿上下罚三月俸禄,禁足殿中。
他不知她为何缺席?他不知她为何仪容不整?他将她从河里托出时,看清她的面容随即就松了手,被众人扶上岸时都没有回头,他并不在乎她的死活,这份惩戒来得荒谬,却也有理可寻,前一刻她可能抓痛了袭妃那娇嫩柔弱的手,伤了他心尖上的人,让她罚俸已经算是轻饶。
她也曾听戏台上的人唱过,放在心尖上的人是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点置喙与伤害,他们唱说,你爱上一个人时,她说话的声音是悦耳的,吵闹是可爱的,发脾气是性情中的,呼吸间也是甜的。
浔炆对与袭妃大约便是这种感情吧,她的那双柔荑般的手,曾拂过他的脸,顺过他的发,帮他整理过衣冠,他自己都细心保护,怎容得他人弄疼。
她心里似明镜一般澄澈,也并不在乎他怎么想,眼前这人,万里江山都在他手上,又有什么可和他辩驳,但或许是入水后的恍惚还未醒觉,又或许是肩头的伤口隐隐刺痛,她抬头直视着他,缓缓开口道:“皇上不知事急从权,这种情况下,我何罪之有?”
她感受到众人扫向那这边的眼,微微的仰着头,娇妍的脸颊处划过一抹绝美的弧线,透着些许倔强,这样的姿容,让皇上身边的袭妃都黯然失了颜色。
浔炆的眼睛淡淡扫向她,袭妃朝他肩头靠了靠,望着他的眼神就像依附着一棵大树的小鸟,方才的嚣张都变成了绕指柔,他的眸子漆黑如墨,似要将所有触目的东西都吸纳进去,深不见底而让人无法从中窥到任何情绪。
他伸手揽住袭妃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声音一如往常:“顶撞圣言,算不算是罪过。”
千宁儿看着他,薄唇微翘,嘴角竟勾出一抹笑意来,澈然的眸子里倒映着他揽住袭妃的身形,缓缓的伏下了身子,声音谦和如水道:“领过。”
她侧头看见拓允的软靴朝这边走来,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袍,抬头间又对他摇了摇头,她现下能做的也只能摇头,拓允,不要卷入我的泥潭之中,不要为了我而被人陷垢……
拓允低头,她眉头轻皱,肩头上的衣裳猩红一片,他伸手将她扶起,触到她的手时,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寒,两人眼神一触,千宁儿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他的手很大,紧紧握着她的手,久违的温暖,让她不忍心撤回手。
但她却不得不这样做,大力的将手从他掌间抽出时,她看到拓允的眼神黯然,肩膀处的疼痛丝毫不能掩盖她心里的痛……
失去了支撑,才知道周身的力气早已被榨干,所有人在她眼前都变得扭曲恍然,浔炆似乎看向她,又好似没有,他的脸是面向自己的,他低头似看向拓允握着她的手,手指嵌入了肉里,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她眼睛似乎花了,在陷入一片漆黑之后,她竟看到那个人脸上闪过强烈的担忧,他怎么会担心她,她只是他制衡拓允的一个棋子而已……耳边子翎的声音急切而慌乱:“娘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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