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蹈拼死的反抗,湛华不免生出兔死狐悲,忍不住劝道:“猫是不吃糖的,不如喂它些别的。”钟煌平日里无所适事,偏偏喜欢与人违逆,掰开猫嘴硬把糖果塞进去。
他百般折腾仿佛仍不得尽兴,又伸手往猫背上掐两把,白猫嘶声惨叫挥舞四爪,唬得湛华忙松手把它放走。钟煌哈哈大笑道:“这东西烦了我好久,看它还胡乱纠缠!”湛华惊道“原来这钟大爷喜欢看别人受苦”,连忙转身跑出厅堂,外面虽冷却毕竟是安全,他偎在木盆旁边缩肩拱背,搓手跺脚好不可怜,望眼欲穿巴巴盼着钟二郎回来。木盆里浮出一层冰渣子,湛华怕钟煌见了又要借故生事,挑着指头往刺骨水中搅一搅,忽见水盆里有个毛绒绒的东西翻滚着冒出来,揪出才见是只狗熊的抱枕,滚圆脸上一只眼睛脱了线,悬在面孔上欲要坠下。那狗熊身上浸透了水,沉垫垫的压在手中,湛华本想把它抛回水里,举起抱枕左右端量,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将熊搁到雪地上,小心翼翼走进厅堂,隔着老远问钟煌:“大爷有没有针线,我想借来缝补衣物。”
钟煌知他不是省事的,满面狐疑瞧了一眼,伸手在空中轻轻掠动,手指拨舞仿佛绽开一朵白莲花,指尖忽然明光闪烁,不知从何处拈过一根针。湛华恭恭敬敬忙双手接了,一溜小跑飞奔出屋,钟煌越发怀上惊疑,裹紧裘衣跟随出去,他站在房檐下避着雪,见湛华蹲在院子当中几乎淋成了雪人,手里抱着个半人多高棕毛大狗熊,不禁拍掌笑道:“刚才还奇怪这东西撂到哪去了,原是藏进水盆里。”湛华歪歪扭扭钉上了熊眼睛,钟煌抿着嘴问:“你怎么想起要缝补这东西?”湛华忙起身应道:“这熊呆乎乎的,乍一看倒有点像钟二。”他回过话马上又后悔,恐怕惹来钟煌恼怒,对方想了想忽然掌不住笑道:“可不是像钟二,这还是他头一回挣了钱买来给我的,说是日后发脾气要揍人,只管往狗熊身上招呼。”原来钟煌本是笃定注意要对湛华狠狠教训一番,几个回合下来只见这鬼曲意逢迎甚无意思,这一会儿怒气渐渐消散,他抬手击掌,阳光撕裂浓云,狂风暴雪无声散净,这世界又换上一套风和日丽,只有地上的积雪被太阳映得闪亮。钟煌对湛华道:“把这狗熊晾起来,可怜你冻了好半晌,随我到屋里喝一碗热茶。”
第53章
钟二郎单枪匹马闯进地府,迈上阎王殿大骂毗沙王,众狱卒调集人马扯着铁链将他团团围住,毗沙王挥手斥退手下,凝神对钟二正色道:“钟煌虽有神力,却抗逆不得世间万物,他本就不是能呆在人间的,如今藏在画纸里也不是长久,我不好与他顶撞,还请你务必晓之以理劝他回来。”钟二强压住气愤,听得此言心中暗道:“王八蛋自己不敢说,竟骗老子去撞枪口。”他四下张望见再耽搁也是无益,只得骂骂咧咧返回人间。
大雪停下来,湛华受宠若惊随着钟大爷进门,小心挨在椅子上,钟煌随手拣了个大桔子,翘着白嫩的指头剥开皮,抿着嘴唇笑道:“钟二小时候最喜欢吃桔子,说它又香又红连皮都好看,每天晚上我都往被窝里悄悄塞一个,他第二天一醒来就高兴得大叫,还以为是从床上长出的。”他撕净桔瓣上的细丝,分给湛华一半,余下的弯腰喂给白猫。湛华连忙千恩万谢捧住桔子,斜着眼悄悄打量钟煌,暗自揣测此人如何会有这般神通威力,世上天赋异秉的人不在少数,只是钟大爷的样子实在超乎众人。他垂下头茫然愣着,脑门上灵光一闪,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钟煌会意笑道:“我们兄弟俩都是钟馗血脉,二郎吃鬼的本领你已见过,我更是天生神力无人能及,常言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我虽是违逆万物降生人间,却毕竟不得天容,在钟二两岁时便重病夭折,那时候父母已经逝世,他孤零零一个娃子如何过活?我满心牵挂不得安息,一入地府便借来精魄幻化出形,半人不鬼返回家里,打开门正见钟二饿得皮包骨,趴在地上啃桌子腿。他那时年纪虽幼却并非不识事,因为屋里搁着我的尸体便执意守候,又恐怕尸体被人带走不敢出门求救,直熬得气息奄奄,我附回肉身带着他搬家避难,好几年辗转奔波无休无止,日子清苦却也逍遥自在,只是我毕竟不同于寻常魂魄,命途注定不能安身人世,百般权衡只得又带他投奔毗沙王,另寻了差使将他稳在地府里。可惜钟二心性暴躁不能容人,见到阎王好像遇上前世的冤仇,明知不敌也要大打出手,我生怕他惹出事端无以自保,万般无奈只得将他谴回地上,自己寻得时机再上来看他。”
湛华听着轻轻叹一声,一边惊叹钟大爷竟是个鬼,一边暗想难怪钟二郎贪吃暴食,原来过去挨过饥荒啃桌子,如今都要补偿回来。钟煌吃吃笑道:“钟二也算开了窍,我不能总栓着他,虽然今天心血来潮刁难你,却也是为你着想。”湛华虽被整治得苦不堪言却也只得点头称是,钟大爷伸手往旁一挥,手里拈起一片金光,夺目明光刺得双眼发晕,待金光散去掌中现出一只鼓涨的荷包,丝织刺绣用金线系了口,他拈起来给湛华道:“这个算是见面礼,今天晚上与钟二一同打开,必有大用途。”湛华见状连忙接住,满心疑惑点了点头。钟煌瞧着他微微一笑,垂下头淡淡说:“我原本不该活在这世上,早懂得有些事情争不得、怨不得,自落地便要与天抗衡,却从来都是违逆不过。这其间钟二并非不能参透,只是及到本身便迷了心性,你是个好孩子,我愿意你永远伴着他,遇上事情替他斟酌筹措。”
他两个又随便说些闲话,湛华怕极了钟煌的喜怒无常,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手心攥出一把汗,幸而钟二郎终于返回来,风尘仆仆迈进屋里。湛华抹汗长抒一口气道:“真真没论道,邀了人来,自己倒跑了。”钟二咧开嘴嘻嘻傻笑,顾不上他凑到钟煌身边:“是我糊涂了,平日里做梦也想着你,刚才撞上气头竟就跑出去,那毗沙道貌岸然说了一通堂皇冠冕,自己没胆量顶撞,倒骗我来劝你,我心道‘这天底下没有比得上我哥的,海阔凭鱼跃,我们兄弟无所不能,纵是越上天涯海角也不稀奇。’”他平日已是张狂至极,这时候在钟煌面前更失体统,活像个小孩胡言乱语跟长辈发痴撒娇,一双大手抱着钟煌的腿摇摇晃晃,湛华心中一阵恶寒,转过身去不忍见这一幕兄弟情深。
钟二郎悄悄跟湛华挤眼睛,恭着腰搂住他哥哥道:“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就要赖在你这儿住一夜,抢你的棉被占你的床,明儿一大早还要吃你的饭。”钟煌被他惹得笑起来,一旁的白猫见兄弟俩亲昵,蹬着四爪跳上来凑热闹,钟二不耐烦把白猫甩到一边,又见旁边窜来一只黑猫,金绿的眼眯成一双缝,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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