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看着他,汗水渗进眼里,蛰出更多眼泪,费力地咬了咬牙才说:“你那时要我喜欢你。”
五年前他在香港的港口终于找到她,那时林碧初已经只剩半口气,林积平静地坐了很久,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他不能带走林碧初的尸体。
那颗刺客的人头人人都想要,□□也好,示众也罢,总之一定要带回金陵。但林积偏偏不肯,她开出的价码是她自己。
一物换一物,关霄用一方牢笼困住自己,从而得以把这个一直想要的人绑在身边。人人都以为他是被林积和曹祯戎挟制,但他像偷糖被抓的孩子一样甘之如饴。被偷吃的糖果背后一定有标定的价格,除了偶尔酒醉或者情动,林积再也没有像他的姐姐或者他的情人那样叫过一声“阿霄”。
他一时没动,林积又深喘了口气,合眼轻声说:“但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砰”的一声,关霄摔上门下了楼。林积在剧痛中五感都空前放大,觉得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是汽车发动的轰隆声。
高医生以前是关倦弓的军医,锋山府立了多久,他就为锋山府做了多久的医生,所以对林积的毛病非常了解,一看满地止痛片就叹了口气,随即取出针剂来,关霄却一把按住他,“……高医生。”
林积从小就怕疼,直到十几岁上,吃药还都得骗着来,更遑论打针。但见关霄眼睛通红,他只好解释道:“大小姐这么多年的伤,到现在又不能治,止痛药都不管用,今后再发作,大概只好用针剂了,这若是用多了,可就要成瘾。这次先缓过今夜再做打算,三少,您不如出去等。”
高宅离得不远,可关霄一来一去也花了大半个钟头,林积五指攥着被角,出汗出得已经脱了水,干涸的嘴唇被她自己咬得裂开好几道口子。关霄本想再说,但低头看了她一会,见她紧紧阖着眼睛,睫毛却在微微颤动,反而冷笑一声,真的转身走了。
冰凉的针剂注入皮下,林积不过微抬了一下眼皮,模模糊糊地看着高医生在捡地上的药片,一粒一粒丢进原先的瓶子里,再贴一个标签叫人扔掉。高医生是甘陕人,慈眉善目,像石窟里的笑佛,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不说。
林积的耳边全是嗡鸣,后腰继续疼了一阵,随即思绪被蓦地一推,铺天盖地的尖啸和疼痛都远了,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又攥不紧。
有什么东西一次次地就像风沙从指间流散而落,和十二岁那天的夜晚全然相似。那是这片大陆最乱的时候,南边县令刚逃走,北边革命军又进驻,革命风潮席卷全国,报纸上满是欣喜的捷报,推翻帝制、民主共和……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文明体面,人人意气风发高谈光明,殊不知之后紧跟着是江河奔流般势不可转的颓圮失败。
不过谁赢谁输、革命者热血能延续几时,明面上看起来都跟小孩子没什么关系。那一阵子,春明班在乡下搭台唱戏,隋南屏原本要替一个路过的军官照料孩子,又心血来潮要出门,于是把那孩子交给林积。林积本来就很讨厌小孩,自然没有认真带,结果出了意外,她腰上被山石扯开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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