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从答道:回大人,那边车里坐的是徐大学士。
庞不器咬了咬牙根儿,说:避道。
是。
这时,对面车帘挑开,一双冷峻的眉眼,四外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庞不器的脸上。两人惊望了半晌,尴尬点头。
徐泛舟沉着脸对随从道:休得无理,还不快让庞大人的车先走。
随从诺诺将车靠在路边。
庞不器在车里晃晃荡荡,手里磕着翠墨扇闷闷不乐:好像是比我标致了那么一点。
翌日早朝,庞不器站在班列中,觉得满朝文武都在瞅自己。庞不器摸摸前额,帽子正得不能再正。直到工部尚书邢德感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二品的站那边。庞不器这才抬棺材掉裤子一路臊着脸溜过去。出了一通洋相之后,早朝屁事没有,正盘算着回去补觉,忽发现素爱和自己套近乎的那些人今天都躲着自己,百官争先恐后去给徐泛舟道贺。本朝的官场风气一向都这么现实。
这时邢德感走过来,问他:喝羊杂汤,去不?
庞不器靠在他肩上吭哧两声:吭吭~老邢
光禄大夫张甸抱着膀子飘过:嗳,我说你们俩还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的事儿吗?
庞不器作受伤的小鸟状。
邢德感胀着脸,舌头打结:说、说话要有凭据,不能乱说!
算了算了。庞不器摆了摆手,酝酿半天的眼泪又缩回去:走,咱喝羊杂汤去。
抄手胡同深处,几位大人穿着粗布衣一人要了一碗羊杂汤呷溜呷溜地喝着。
沈记羊杂在京城里最出名,来晚了要排队。
座中不谈论国事,几位的气度却把身分暴露个八九不离十。今儿个真怪,店小二加了两遍汤,才听见里面有说话声,而且叹气多于言语。话虽说得隐晦,但也猜得出是跟新任大学士徐泛舟有关。
徐泛舟在民间的威望比天子还高,当今天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徐泛舟虽然比他大不了几岁,但政治上已相当成熟。这得益于他祖宗三代侍君的底子,更重要的一条是,这个人城府极深。
新帝登极三年间启用了一批年轻俊才,要说年轻那是真年轻,俊是一个赛一个的俊,才不才的就另当别论了。才分好多方面,像礼部尚书杨逊那样的,就是察言观色的奇才,兵部尚书洛昂,是纸上谈兵的奇才,吏部这又来了个插科打诨的奇才,庞不器。这些人哄着小皇上成天云里雾里,一点正事不干。如果再不出个贤相,朝将不朝。
贤相没有,女干相倒有一个。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当今天下大权掌握在一个老贼手里,此贼深得皇上信任,表面上礼贤下士,平易近人,背地里党同伐异,栽赃陷害。百官惧于他的氵壬威,都拜他为师。老贼则恬不知耻地称自己门下弟子三千,朝廷命官都是他的学生。
蓬荀老贼年近花甲,白胡子蘸墨汁,穿戴相当入时,再一看脸,新郎官他爷爷。
虽是这样,百官之中把袖子断在他那里的大有人在。倒霉催的庞不器就是一例。庞不器好不容易从蓬老贼的臭皮囊底下钻出来,还没等爬上龙床,就给人当了垫脚石。这口恶气焉能咽得下去?
2、狂街
蓬太师是掌朝首辅,位极人臣,大权独揽,朝中大小事情必经他手,庞不器值当徐泛舟这次入内阁,是蓬荀一手安排。
徐泛舟的爷爷曾和蓬荀同殿称臣,颇受先皇信任,十几年前因考试作弊案被蓬荀诬陷徇私舞弊,罢黜回乡,后来虽又翻了案,但徐老爷子伤了心,称病不再回朝。
徐泛舟的父亲做了三年大学士即回乡丁忧,三年丧满正待回朝之际,恰逢少不更事的太子濯绫践祚,他老爹连小皇上的面儿都没见到,即被蓬荀充了原籍当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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