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隽将那已烧好的大桶热水拎进里间,又从床后拖出一架半人高的四折绣屏,他寻了个角落处将那绣屏立起支好,算是隔出了一个小小的洗澡间,正要撸起袖子伺候他家夫郎沐浴,却被一个羞恼的眼刀生生顿住了脚步,只能巴巴的蹲在绣屏外听着那一阵阵的撩水声心痒。等清儿小脸儿红润犹带着皂角的清香款款的走出来,黄隽紧着上前将他扶到床边坐好,又殷勤的用方巾替他擦干了头发,他还想在自家香喷喷的夫郎身边黏糊黏糊,又被一个催促的眼刀击中,这才不甘不愿的捧着干净衣裳磨蹭着去洗他自个儿了。
脱掉那身已汗湿的里衣,黄隽细细打量着他这具便宜得来的新身体,他心中啧啧,这异世的女人果然有天赋的生理优势,瞧这倒三角的体型,搁现代那可就是人人垂涎的模特身材啊。虽没有贲张的肌,可浑身上下紧实平滑,胳膊大腿处更是坚硬有力,方才他又是拎水桶又是架屏风都没觉着用了多大力气,原是这身体底子好啊,换了一般人大病未愈还带着伤的,这一番折腾下来怕是得再病上一场吧。。。
黄隽不禁意的扫了眼已被他潜意识遗忘的那两处女特征,一时全身血上涌,脑子都有些发晕,可怜他一个单身了近二十年禁欲程度堪比和尚的大男人,除了与亡妻那短短的婚姻生活,也只偶尔通过某些不良渠道见过这些个地方,那遥远且模糊的记忆如今鲜活真实的陈现在他眼前,还是他这具新身体不可缺少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傲人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强大的视觉冲击力和心理违和感着实让他的心跳停了足足有半拍。黄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虽说他原有的男思维与这异世的大女子心态倒也契合的自然,只是要一下子接受这全然陌生的女特征,心里总有股子诡异和不自在,一向随遇而安的他此时也不得不叹息看来与这新身体的磨合大约是需要一段漫长的时日了。。。
黄隽还跟那儿唉声叹气,听见清儿略有些担忧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洗好了么,快些吧,可别再着了凉。。。’他连忙赶走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着那桶还带着自家夫郎香味的已散了些热气儿的洗澡水擦起身来,他怕那伤口遇水会发炎,且心里那股子不自在还未下去,遂沾了沾水皮儿拭了拭汗渍就胡乱的套上了衣裳。待走出屏风,瞧见清儿正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只一副忍笑的模样儿,黄隽因着先前的刺激过大,心中还有些羞赧,此时虽疑惑这笑为何来也呐呐的一时张不开嘴,只好瞪着眼睛做无力状。吕清瞧见妻主这难得一见的手脚不自在的样子,一时没忍住,搭着这人的肩膀头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待他喘匀了气儿,才颤着小手帮这尚不自知的人拢好衣裳重扣上那盘扣,又牵了牵衣摆,方直起腰小声嗔道:‘你这人,怎的连衣裳都不会穿了,瞧这扣子七扭八歪的,也不怕人见着了笑话。。。’
黄隽这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衣裳没穿好,又见自家夫郎大约是笑的狠了,小脸都有些泛红,眼角还湿润润的,他脑袋一热,也忘了那些个纠结的念头,更是忘了自己方才还是一副衣裳不整的邋遢模样儿,只凑前搂上那软软的杨柳细腰,调笑道:‘清儿笑话我为妻自是不介意,再说我的清儿笑的多好看哪,为妻还盼着你多笑上一会儿呢。。。’说着还大喇喇的在那嫩滑的小脸蛋上蹭了两蹭。吕清眼见着这人瞬间就换上了那不正经的面色,还,还趁着自己没防备又开始轻薄与他,他有些羞恼,掐上这人腰间就要拧两下,却被一把攥住手腕,一只不规矩的手沿着他身侧猛然发力,竟是要挠他痒痒。。。
两人这一番笑闹直到跌跌撞撞的走到外间在那圆桌边坐下才渐渐的歇了,守在廊下的青竹和春溪听得动静也赶紧着进来伺候主子们用饭。黄隽瞧着这一桌子碗碟虽不少,却多是些素食,大约是顾忌他这副未痊愈的身子需要忌口吧,可清儿还在孕中,正是得好好进补的时候,迁就着他只用这些个清淡的饭食哪里能有什么营养可言。。。黄隽心疼夫郎,突的想起先前的那碗汤,便吩咐道:‘里间还有一碗黄豆猪脚汤,怕是有些凉了,你们拿去热热,若是厨房里还有的剩,就再盛一碗一并端过来,那汤挺合我心意,今日就拿它开开胃罢’,说完他还特意瞅了一眼身边人,见吕清略有些羞涩的垂下了眼皮,黄隽嘴角一弯,也不再多言语,先给爱人的碗里挟满了菜,这才开动十指,祭起自己的五脏庙来。
等到吃了个半饱,黄隽捧着那碗热腾腾的猪脚汤正喝的惬意,只听外头一阵乱哄哄的声响传来,他皱皱眉,勉强从那汤碗里抬起头,朝身边的春溪努努嘴,示意她出去看看,还未等春溪走到门口,就听见秋桐隔着门说道:‘回小姐,西阁的东西都搬来了,您要不先过过数。。。’黄隽心里一动,暗想这府里目前还是颜谨行当家,尚轮不到他这个小姐手,有多少家底儿他这个孤魂也是不知晓的,那西阁就不同了,算是大小姐的地界儿,瞧着虽没有闻香苑和听水居气派,可也是颜汐婚前婚后时常歇息的地方,若是攒了些梯己什么的,应该都收在那里吧。。。如今他既接管了颜汐的身体,那些个攒下的东西也是属于他的个人财产了,如此说来的确要先清点下数目了解个大概。。。黄隽打算去瞧上两眼,便放下了汤碗,又嘱咐吕清好好吃饭无需等他,这才带着春溪缓缓走出门外。
此时天色已黑,院子里站着一堆子人,还拎着几个灯笼,黄隽借着那灯笼才看清了这群人里除了领头的秋桐,其余的他一个都不认识,皆是些五大三的女子。黄隽心想这恐怕都是府里负责看家护院的,瞧着像是练家子的模样儿,找她们来搬箱子虽说的过去,只是这听水居毕竟是小姐夫郎的居所,这乱糟糟的涌进一帮野女子,又是晚间的时辰,若有那没规矩的闹出些事儿来可就不太好了。。。
黄隽也没言语,只瞥了瞥身边的秋桐,那秋桐被这轻飘飘的一眼扫过,立时就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凑到近前低声回道:‘小姐,秋桐也知不太妥当,只是要搬的箱子太多,一时腾不出人手,这才派了些护院的过来,不过她们在府里时日已久,都知晓规矩,等把箱子都归置好了,我就带着人退下,不打扰您和吕正夫休息。。。’黄隽微微一笑,暗叹和秋桐这鬼丫头打交道就是轻松,遂不再为难她,开口说道:‘这倒没什么,你不必太苛责自己,虽说只是从西阁搬到这听水居,可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儿,你今日为此事耽误了不少工夫,待会儿就早些回去,怕是闻香苑的事儿也挺多的吧,你也不容易啊’,秋桐听完小姐的这番体贴之辞差点当场就红了眼圈,她前前后后奔忙了大半日总算是没有白费心力。。。她忙低下头回道:‘秋桐为小姐办事儿自是本分,能得小姐满意就好。。。’黄隽耳听着这隐隐的效忠之意,只微微点点头,也不接话,偏过脸招呼春溪让她安排个闲着的厢房先腾放那些口箱子,又命青竹去拿些散碎银子打赏院中众人。一旁的秋桐见小姐没出声,心知方才的话说的有些急了,偷眼瞅了瞅那面上也没什么不虞之色,想着小姐应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大约是场合不对不好表态吧。。。秋桐略略放下了一颗心,又听小姐已做下了吩咐,遂跟着催促那帮子护院加快些手脚,待忙活了半天把那些箱子一一归置好,就带着人退下了。
黄隽正要领着春溪去小厢房清点他的个人财产,见吕清慢慢的走了出来,身边也没带个伺候的,他赶紧三两步的上前扶住那细软的胳膊,略有些责怪的说道:‘不是让你安心吃饭么,这里也没什么事儿,我去瞧瞧那些东西就回’,吕清心知妻主是在担忧他的身体,只是他一个人吃饭觉着冷清,又因着身孕胃口也不好,便只喝了半碗汤,等着院子里那一阵响动过去就想出来走走,此时见妻主这般的紧张自己,吕清心中很是欢喜,遂嘴角一弯,笑着嗔道:‘我是来看看你都背着我藏了些什么好东西,怕是这几年攒下不少了吧。。。’
黄隽一阵失笑,他这个孤魂可是一穷二白的到此异世,那小厢房里就是有什么天大的宝贝也是属于颜汐那小财主的,只是实情太过于诡异,他再怎么对清儿坦诚以待,这一段奇缘却是万万不敢说破的,他深知清儿心之所属其实是那已魂飞魄散的颜汐,可他的这段情却是一往而深再不愿放手,如此也只好借这身皮囊表尽自己的心意,唯盼爱人日日都有笑颜,自己的那些个苦闷也不值一提了。。。黄隽想及此处不由得感叹,他一个四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居然像个怀春少女一样与爱情有着这般倾尽所有牺牲自我的神,看来爱情这玩意儿真真是碰不得啊。。。他心里乱乱的想着,面上却又挂上了那熟悉的不正经的笑容,只凑在吕清耳边悄声道:‘清儿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夫妻一体,我这个大活人都是你的,那些个死物不也全是你的么。。。’
吕清眼见这人那股子邪劲儿又上来了,说的话也这么露骨,他羞的直脸红,不停埋怨自己怎的忘了这人顺杆儿爬的毛病还尽说些招她的话。。。他不善言辞脸皮又薄,羞恼之下竟是找不出什么来回这冤家一句,红着脸憋了半天又想着下手去拧她,只是他这治人的招数有限,还未动作就被身边人一眼看穿,就见黄隽噌的一把将那细细的小手腕牢牢握住,又搂上了那同样是细细的小腰,趁着这看似是携手同行的姿势慢慢领着他往那小厢房走去了。。。
小厢房里十几口箱子正张着嘴儿依次的排开,瞧着甚为壮观,待黄隽踱着步子看了个遍,却是止不住的叹息,这东西看着挺多,可半数都是些书,还多是脱了页掉了皮儿连线脊都散了的旧书。那颜汐如此之刻苦钻研,怎的还未捞到一官半职,若说是受了母亲的拖累,就该早早断了仕途上的心思去琢磨别的辙儿啊,这一大家子以后是要指望着她这个嫡长女来养活的,可瞧眼前这等架势,似是这人铁了心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了。。。黄隽随手翻了两本,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做的批注,幸好这异世的字同原先那个世界的繁体字一般模样儿,他也免了个文盲的下场,眯起眼睛读了两行,入目的却皆是些‘不错很好理应如此就该这样’之类的感悟之词,他一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这颜汐真是白长了一副干狠厉的面相,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
黄隽为人并不刻板,他心眼活脑子快,之所以会在机关混迹了二十年还是个小小科员,是因为他安于现状从不贪恋多求,也因这种处世的态度,他平日里最不喜的就是那些没事儿就拿鞭子抽自己硬逼着自己达到某种高度的偏执的人。他一直认为人这一辈子太过于短暂,且现实骨感理想丰腴,既然不能奢望事事遂心,唯有少给自己压力,让这没什么滋味儿的日子尽量过的轻松自在些。而这颜汐明显就是那一类非要跟自个儿较劲的人,对于这种自虐指数爆棚的偏执型患者,黄隽向来奉行避而远之的政策,只是他不幸来到此地,又不幸接收了这位终于把自个儿给虐过去了的人的身体,相对与同清儿和晨儿的那两段奇缘,与颜汐对接的这段着实让他心里堵得慌,只是若没有这颜汐,他哪里又能遇上清儿和晨儿呢。。。黄隽一声长叹,颇有些认命的模样儿,此时的他只能无奈的开解自己,既已顺利进驻这身体,也全盘接下了这身体所涉及的一切,且母女心结已解,夫妻生活也很甜蜜,那么今后的路该如何选择,要怎样的走下去,就全凭他的意愿了。。。
一旁的吕清眼见着妻主翻了两本旧书面色就沉重了起来,他心里一紧,难道这人还未放下么?虽说仕途与女子而言甚是紧要,可如今依着主母这般的情形,还能指望些什么呢。。。他虽不当家,但瞧着这府里一任的吃穿用度也知道都是些好的,秦爹爹与他闲聊时还常常劝他该用的就用,不要一味节俭苛待了自己,他偶尔从青竹那里也听说了些,说是邢管家很是能干,手里的几个庄子和店铺都进项颇多。这日子虽说越过越好,可,可妻主却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似是瞧不上这类的商道。妻主歇在他房里时总会看书看到很晚,他有心想劝她早些休息,踌躇半天总是开不了口,妻主如此执着于仕途,怕是在心底里不太待见商贾出身的他吧。。。可这命定的出身又不能更改,唯有帮她再挑高些烛火,让她别伤了眼睛。。。
吕清忆起旧事心中苦涩,正要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一只温热的手已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他一时惊乱,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只一把拉住这人的衣袖哀哀的求道:‘那考功名的事儿不能放一放么,也不急于一时,你,你就多陪我些日子罢。。。’说着已是扑簌簌的落下泪来。。。黄隽先前见清儿盯着那装书的木箱子发愣,心里隐隐猜到他这位敏感的夫郎定是被触动了什么,大约是那颜汐于仕途一路太过于执着,那鞭子不停抽打自己的同时也伤了这身边之人,怕是清儿一直在担心妻主嫌弃他这下品的出身,妻主得偿所愿之时也会是离他而去的那一日吧。。。
黄隽有些苦闷也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对爱人深深的怜惜,他想拭去那掉个不停的泪水,只觉得指尖传来的热度烫的他心头一缩,他轻轻将这流泪的人儿拥入怀中,摩挲着他的发际缓缓开口道:‘说了你大约不信,我昏睡了好几日,醒来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只觉得先前那些挥之不去的念头皆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可叹自己还一直纠结于心,辜负了你也辜负了母亲的期望,以后我再不会如此,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就当我看破红尘了吧。。。’话音未落就听吕清扑哧一笑,那双犹带着水光的眼里笑盈盈的,小手也柔柔的捶上了他肩膀,只在那儿嗔道:‘说的那么邪乎,你看破红尘?莫非你打算着要出家么,那我可怎么办才好。。。’
黄隽见自家的解语花重展了笑颜,他心中大慰,这话说的是邪乎了些,可他亲遇的那事儿才叫真邪乎呢,只是他已打定主意做个树洞深深埋起这秘密,遂腆着脸回道:‘有清儿这般的可人儿在我身边,为妻哪里舍得去出家,就是天上的佛祖求着让我去,我也是不愿的。。。’这明明是胆大妄为的亵渎之语,吕清却觉得心口一阵的甜蜜,他羞红了一张小脸,只想就这么扑到这人怀里,虽然眼前这人不敬神明不要脸面还很不正经,可,可他心中是欢喜的紧。。。吕清正暗暗心喜,眼角不经意的瞥见那春溪正站在不远处,还直愣愣的看向这边,他立时大窘,一下子扭过身去,那些羞人的冲动也跟着一扫而空,一时又恨上了这不要脸不正经的人来。。。
黄隽却是早瞧见了春溪那孩子的一副呆样,只是方才与自家夫郎的气氛实在是太好,遂不予理会这只高瓦数的电灯泡,此时见清儿似是又恼上了,黄隽只微微一笑,这哄夫郎可是他极拿手的,且其中乐趣无穷啊。。。不过还是要先办完正事儿,遂清咳一声点醒了那兀自神游的人,见春溪一副懊恼无措的样儿,黄隽抿嘴一乐,这孩子,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他虽爱逗这实心眼儿的小丫头,只是眼下还有事儿要做吩咐,便整了整面色,说道:‘今日就这样吧,你替我翻翻那些箱子,若有什么要紧的先拣出来送到里间,剩下的暂且都搁这儿,着几个稳妥的看好了,等我得了空再过来收拾’,春溪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她着实被自家小姐这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给惊到了,只是她终是个训练有素的,赶紧低头应了,待她再抬起头来,想仔细瞧瞧与她说话的究竟是不是那个在吕夫郎面前那样的小姐,这,这眼前竟是没了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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